224. 只在晋江文学城 营养液加更
“哗啦”
破水声响起。
冒着热气的碧绿水池中,男人缓缓睁开眼。
水池岸上的白大褂步履匆匆,将药剂倒入水池,俯身取样测定。
水波荡漾,温热拂过男人赤裸着的胸口。
像婴孩出生时一般温暖而心安。
“陆先生。”
黑西装在岸边屈膝跪下,恭敬递去手机。
陆晴舟,欢迎回家。
手机对面传来低沉的男声经过变音,混杂几分电子的诡异阴沉死过一次,又复活的感觉,怎么样
男人颤了颤眼睫,水蒸气濡湿开一片红晕。
陆晴舟抬眼,水汽潋滟迷雾,有清澈如婴孩的错觉。
“谢谢先生救我。”
他轻笑,声音还带着长久死寂后的嘶哑“我跳下去时,没想过还能再有醒过来的一天。”
华府地底,祈行夜紧追不舍,陆晴舟为了保护秘密,只能纵身跃下核反应堆的废液池。
化学药剂腐蚀,辐射疼痛。神仙难救。
但此刻泡在巨大水池中的陆晴舟,却身躯完好光滑,不见任何残破或伤痕。
就连他幼年时留下的疤痕,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死而复生的奇迹。
即便手机对面看不到,陆晴舟还是恭敬垂首“愿为先生效犬马之力。”
首先第一点,把你过去留下的烂摊子处理好。
手机传来的声音磁性低沉陆晴舟,你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不要让我失望。无用的废物,没资格占有世界的资源。
陆晴舟深深低下头“是,先生。”
手机挂断良久。
他才慢慢抬起头。
岸边已经有黑西装保镖手捧崭新衣物,安静等待。
拎着加密笔记本的秘书也匆匆赶来,穿上防护服后才被准许靠近水池。
却对陆晴舟的复活毫无错愕,已经见怪不怪。
秘书躬身,谨慎措辞“陆先生,在您沉睡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我来向您汇报”
“不着急。”
陆晴舟猛然站起,破水而出“祈行夜呢”
岸边保镖很有眼色的立即伸手搀扶陆晴舟仍虚弱的身躯,披上浴袍。
他勾了勾唇“我的老朋友,亲眼见证我死亡的挚友他现在在哪里”
祈行夜正和火车上的老乡们谈天说地,以茶代酒喝得畅快,勾肩搭背的一起放声歌唱。
要不是看他衣着气质都与老乡们不同,真的会以为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余荼抽了抽唇角,无语“你们老板是从出生起唱歌就这么难听,还是突然难听的”
这也太难听了,旁边的牛嚎得都比祈行夜唱的好听。
余荼一直疑惑,都说上帝会在给人开一扇门的时候关闭一扇窗,点亮一个技能点,就相对应关闭另外一项技能。
因为祈行夜太全能,以致于她一直以来都很纳闷,祈行夜关的究竟是哪扇窗总不能是全点亮吧。
哦,做饭除外。
那是杀人技能,也算是另一重意义上的天赋。
但现在她知道了。
唱歌这一点上,确实是弱项。
何止是不擅长,简直是唱歌能杀人。
“欸老板唱歌不好听吗”
明荔枝疑惑回头,脸上还带着跟着一起唱歌拍手激动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我觉得老板唱歌超级好听啊。”
牛“哞”
明荔枝立刻指牛“看,牛都共鸣了。”
余荼诡异的沉默半晌。
“你对你老板的滤镜,什么时候能薄一点”
这简直是几千米厚的滤镜吧
牛那是共鸣吗,那是在骂街吧。
牛我它哔哔a
明荔枝眨了眨眼,无辜“怎么会”
他自信点头“就没有人不喜欢我家老板的。”
余荼放弃拯救了。
祈行夜嚎得最大声,明明是温婉缠绵的山歌,被他唱成了破阵曲的架势。
也激起了老乡们的热情,一个个都索性扔掉了调子,扯着嗓子干嚎。
什么曲调什么歌词已经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比谁的嗓门大。
“唱”到口干舌燥,意犹未尽的老乡才停下来,喝了口酒。
他犹豫问“你刚刚说的那个桃子镇,是非去不可吗”
阿叔上了年纪,风吹日晒的脸上沟壑深深,却眉目慈祥,像是要试图拉住自家走错了路的仔,努力让祈行夜改变目的地。
去什么桃子镇呢
还不如去他家,他杀鸡开酒好好招待。
已经近乎恳求。
祈行夜敏锐察觉到了阿叔话语里的不对劲,却只不动声色“阿叔,桃子镇怎么了嘛”
他故作为难“我和朋友约着一起去那玩,不去的话不就是失约了吗”
阿叔叹气“可你要是去,就要和人生失约了。”
“住在这附近的人,谁不知道桃子镇今年发生的事”
都是附近的村子,谁家没有几个外嫁外娶的亲戚
亲戚私下底不说谎话隐瞒,一来二去,也就都知道了桃子镇,去不得。危险。
最开始,只当是老人到了岁数,忽然就老年痴呆了。
家里的老人整日枯坐在床上,痴痴傻傻的笑,眼神空洞。不管家人怎么呼唤喂饭都不行,很快就会油尽灯枯,在某一个凌晨死亡。
家人虽然悲痛,但也照旧发丧。年纪大了,再抗拒也会有这一天。
可是相同的情况,很快出现在镇上的孩子和年轻人身上。
居民们开始急了。
他们说,这应该是死去的老人鬼魂不愿离开,仍挂念缠绕着自己的儿孙们。
所以桃子镇在附近请了一批又一批的神婆神公。
却就是不见好转。
直到镇子上回来一个大学生,看了症状,说什么鬼上身现在是讲究科学的时代,这分明就是中毒
镇子上的人大吃一惊我们与世无争,谁会给我们下毒
不久后,这个问题得到了答案。
河水。
贯穿桃子镇的河水,为居民们了日常全部所需。围河而建的格局,也注定了河水会严重影响居民生活。
而这条清澈了千百年的生命之河,却忽然间变得颜色诡异,味道刺鼻。
一半红一半绿,还互不相融。
这副奇特的景象惊吓到了居民们,他们觉得这是有人做法。
但大学生问了上游几个村子的经济来源,却连声喊错啦,错啦不是做法,这是违规排放,环境污染。
化工厂建在上游,没有排放的废水里含硫含氰,味道刺鼻且有剧毒。十几年前上游的村子也出过事,但赔偿到位后,事情不了了之。
死了亲人但拿到了百万赔偿的村民,美滋滋盖了大别墅,换了小轿车,连声夸化工厂是活菩萨,大善人。
没想到十几年后,化工厂污染卷土重来,这次害的,竟然是他们下游的桃子镇
居民们出奇愤怒了,在大学生的带领下,给各个地方打电话,举横幅,写书信。
等来了环境调查小组。
但是
“那个地方啊,据说以前本来就是坟场,古战场坑杀的几万大军就在那,煞气重。后来又说,是孙悟空偷蟠桃,在天上不小心掉下来一个,砸在地上桃子化作灵气,桃汁变成河水,这才重新盘活了那片土地,变得适宜人居住。所以那个镇子才叫桃子镇,就是为了感谢孙悟空。”
阿叔叹气道“但毕竟这么多年了,再怎么是王母娘娘的蟠桃,也有吃光用尽的一天。”
“现在,那一天就来了。”
旁边的老爷子哈哈大笑,嘲笑他“又在讲你那故事了。”
他朝祈行夜说“别听他的,他家祖上出过秀才,修过县志,就总想卖弄学问掉书袋。哪有的事这么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王母娘娘才不来呢。”
阿叔脸通红,争辩“那你说,你说人家调查小组的人都来查过环境,说是没问题了,化工厂的村子一个生病的都没有。怎么就桃子镇出事了”
“而且听说,还失踪了不少人,到现在没找到。”
阿叔忍不住湿了眼眶“我亲妹妹就是嫁到了桃子镇的,她正好带孩子回来给老妈过寿,逃过一劫,她男人却”
他赶紧擦了把鼻涕“现在也没个消息,不知道是死是活。”
车厢里慢慢安静下来。
周围人愧疚看向阿叔,后悔怎么不小心问到了这种伤人的问题。
但阿叔努力挤出笑容,还是拍了拍祈行夜“你要是想去桃子镇玩啊,我给你说说,你听听就行,镇子还是别去了。”
他言出必行,拉着祈行夜的手,仔仔细细的和他说起了桃子镇的地形构造,民俗特色。
祈行夜也听的认真。
一晃便到了后半夜,时间飞快。
爷俩个席地而坐,还有另外几个人也都坐在一起,时不时补充几句,阵阵哄笑。
很快就到了凌晨三点。
列车到站。
“你怎么还要下去啊”
阿叔惊讶“去了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祈行夜笑眯眯朝他挥手“别担心我,阿叔,我不进去,就找到我朋友就走。”
几人拎着公文箱,站在简陋的站台上,目送列车重新开动。
和祈行夜聊了一路的老乡们也都趴在车窗后,不舍的向他摆手,嘱咐他注意安全。
列车离开,唯一的光源消失。
破旧狭小的车站重新恢复黑暗。
明荔枝搓了搓手臂,凌晨的山里冷得他鸡皮疙瘩一层叠一层,浑身都发麻。
也,也可能不是冷。
而是
他看着黑黝黝看不清的山岚,艰难咽了口唾沫。
“走了。”
余荼却轻车熟路的转身“左春鸣呢”
“他”
祈行夜迈出去的长腿猛地一顿,抬头错愕看余荼。
余荼似笑非笑,瞥他一眼“不是你自己说的,和朋友约好了”
“最成功的说谎者不会虚构整个事实,而是以一个真实的点出发,但虚构路径,抵达完全不同的目的。”
她扬了扬下颔,见怪不怪的平淡“怎么算,祈老板都是个擅长说谎的人,深谙此理。”
所以关于左春鸣的事实,余荼早就猜了个不离十。
祈行夜抽了抽唇角,无语“怪不得商南明那么忌惮你。”
甚至已经到了只要余荼出现在他周围,就会开始警惕担心。余荼敏锐至此,哪怕什么也不说不做恐怕也会被她轻易看穿,确实是个需要戒备的存在。
不过他耸耸肩,干脆耍赖皮“是左春鸣,怎样”
祈行夜一转头,就看到了拎着行李早就等在车站外长椅上的左春鸣,起身向他们走来。
他抱臂嘿嘿哼笑“人都已经到这了,你还能把他赶走不成”
先斩后奏,商权特许。怎样
余荼只看了左春鸣一眼,就收回视线。
“我无所谓。”
“但看在祈行夜的份上,我给你一句忠告。”
在左春鸣另一侧越身而过时,余荼脚步一顿,勾唇道“情绪太多,会蒙蔽双眼让你看不清本来的真相。越在乎的东西,越容易失去。”
“在战场上,情绪是致命刀。”
早晚会杀死你。
左春鸣耷拉着眉眼,俊秀阴鸷的脸上满是风尘仆仆的疲惫。
却还是在余荼话音落下时,凶意毕露的锋利。
余荼勾了勾唇角,仿佛没看到左春鸣对自己的敌意一般,摆了摆手继续向前离开。
随即,一只手掌搭在了左春鸣肩膀上。
在看到那只手的主人时,左春鸣锋芒一顿,强撑着的气势顿时跨塌下来,水泄千里。
“祈老板”
左春鸣满眼的疲惫恍惚,苦笑时失魂落魄,哪里还有曾经云省最危险情报贩子的风采。
“小秋会没事的。”
祈行夜微笑“我不是在安慰你,我是在说一个事实。他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调查官,在学院被教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从战场上活下来。”
“况且有你在。”
就像小秋会成为左春鸣的支撑,让他无论在何种逆境里,都能为了弟弟咬牙支撑下来。
哥哥同样是左秋鸣的软肋,让他不论走出去多远,都会记得回家。
左春鸣愣住了。
良久,泪光终于慢慢从眼眶浮出,他哽咽“祈老板。”
从弟弟失踪后,就一直被强行压制的情绪,终于喷发。
祈行夜无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荔枝无聊到打蚊子,啪啪作响,和云翳清一起蹲在车站外喂蚊子。
他终于忍不住抬头问他家老板“老板,我们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好冷好害怕嘤qaq。
当然还有次要原因蚊子是不是过于多了
祈行夜斜倚在车站外墙,闻言耸耸肩“再等等小左吧。”
“情绪压制太久,人会憋坏的。”
他淡淡道“等他收拾好情绪,会自己走出来的。”
左春鸣是早就挑起养家重担的成年人。
就算是崩溃和哭泣,也只会无声无息,不会空缺太久。对家人的回护心情不会允许他缺席。
果然,没几分钟,被祈行夜让开空间,独自一人默默在黑暗的车站内整理情绪和眼泪的左春鸣,已经走了出来。
“老板,走吧。”
左春鸣看起来除了眼圈泛红外,没有任何异常。
祈行夜也不问,只点点头,站直身躯。
“余荼去找宴颓流了,我们先到小镇入口处等她们。人一到齐,立马进小镇。”
虽然阿叔说的蟠桃孙悟空当不得真,但是桃子镇确实是一处风景秀美的水乡小镇,想要进镇子没有办法走陆路,只能乘船过去。
不知是否是宴颓流的准备,当祈行夜等人抵达渡口时,岸边已经拴着一艘小船,在河水中摇摇晃晃。
风景虽美,却令人毛骨悚然。
明荔枝搓了搓手臂,默默往祈行夜和云翳清中间靠了靠,夹在两座“山”中间,才勉强有点安全感。
他攥着祈行夜衣角,忍不住朝河中看去。
白日里河边的风景应该美得随手一拍就可以当海报,但这本应该是明荔枝喜欢的景色,现在却只唤醒了他心中深深的恐惧。
河水漆黑,就连河岸两边也不见灯光倒影,只有黑黢黢看不清一栋栋建筑,如一片坟地,死寂无声。
明明已经五月份,但河边却依旧冷得像是冬天,甚至只是风吹过,就能感觉到皮肤上一个一个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这绝对称不上是什么好体验。
明荔枝忍了忍,但还是冻得受不了,掏出备用的衣物套上。
“这也太冷了。”
他搓搓手,掏出手机本想要看一眼当地天气预报,却惊讶发现手机没有任何信号。
只能发挥搬砖的功能。
明荔枝“这么偏僻的吗”
“小少爷,没见过这种地方吧”
云翳清闻言回头,轻笑道“村子里是这样的,就算不是污染事件的影响,平日里信号也没多好,尤其是这边居民分散,隔山跨河,信号更弱。忍一忍,等结束后回城市就好了。”
明荔枝愁眉不展。
他这可是科研院发的手机啊,和市面上能买到的民用手机还不是一个概念。
连这种都没信号
他转头看祈行夜,眼巴巴的虽然一句话没说,但那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已经替他把所有话都说完了。
祈行夜一顿,无奈点点头,“嗯”了一声。
明荔枝是在问,是不是污染粒子的影响。
祈行夜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污染被称为第三力量,是有原因的。
它不依附于任何体系内,而是自成一派。
不论是人们所熟知的科技还是鬼神,奈何它不了,连触碰都做不到。
就连科研院研发多年的对污染特制设备,也始终没有走出建立在污染之上的运作原理,所有能碰到污染物并造成伤害的武器,内部全都携带污染粒子。
这也是为什么,祈行夜一行人没有携带污染武器。
他试着将一件特制匕首扔进河里。
果然,不等碰到河水,匕首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云翳清倏地睁大眼睛“这是”
他从未听说过,什么东西能导致固体就在眼前迅速升华蒸发。
他喃喃“难不成河水”
祈行夜点头“现在看,整条河水里都是浓郁的污染粒子。”
“靠近也没有用,没有测试的必要。”
余荼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几人回头,就看到余荼搀扶着另一道修长身影,从远处缓缓走过来。
那道身影轮廓虽然看起来眼熟,似乎就是宴颓流没错,但却跛着脚,一瘸一拐还需要余荼的搀扶,并且肩膀下落,微微颤抖。
似乎疼痛和精力都无法支撑她行走,完全依赖余荼。
祈行夜眉头一皱,快步迎上去“这是宴颓流”
开什么玩笑
他认识的3队副队长,可是个酷盖,杀天杀地杀空气,就没有宴颓流害怕的东西,不论谁站在宴颓流身前,都会不自觉气弱几分。
那样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良于行的模样
祈行夜心头涌上一阵酸楚。
但当靠近之后,他的脚步却猛地一顿。
宴颓流不是受伤,而是破损。
字面上的意思。
她的身体就像是一具被摔破的石膏像,摔出去的茬子也就这样从她身上消失,变成了一处空缺。
可没有创口,没有流血。
不是受伤没有正常的受伤会是这种模样。
“宴颓流,她怎么了”
祈行夜惊愕问余荼“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听到声音,宴颓流缓缓抬头,向声源望去。
祈行夜这才看到,不仅是身上的伤,宴颓流的眼睛也受了“伤”。
那双原本会在黑夜中散发着幽幽微蓝光泽,像狼一样的眼眸,现在却只剩一片灰蒙蒙。
像是有人将她的瞳仁硬生生挖走,却将眼睛给她留下了一般。
同样没有伤口。
“伤她的,不是污染物或人。”
余荼平淡道“是界壁。”
祈行夜瞬间皱眉“为什么会提到这个词”
他对界壁这个词没什么好印象,所有与界壁有关的案件,都棘手到头痛,并且总是伴随着巨大的损失,会让他身边的人受伤。
甚至失去。
而宴颓流
“看什么”
这位副队长嗤笑一声,虽然暂时失去视力,却也不妨碍她准确无误的将眼睛转向祈行夜的位置。
早已经在祈行夜第一次发出声音时,就已经确定了他的方位和数据。
宴颓流浑身肌肉紧绷,俨然是战时状态。
只要祈行夜或周围其他人敢轻举妄动,她随时都可以出手,杀死对方。
祈行夜“不愧是你,和我印象中一点都没改。”
还是一样的危险。
失明也无法成为削弱宴颓流的借口。
她向渡口的方向扬了扬下颔“船已经准备好了,去桃子镇还要几个小时,我们边走边说。”
划船的任务,就顺理成章的落在了云翳清和左春鸣身上。
云翳清一撑船杆,动作熟练的远离岸边,小船慢慢在河水中划开,水波荡起。
宴颓流也说起了自己这一身“伤”的由来。
失踪。
具体来说,那不是受伤,更是在与另一个世界分离时,没有完全脱离而被暂时留在了另一个世界。
就像两张粘在一起的面饼揭开时,一张的碎片粘在了另一张上。
只不过宴颓流是缺少的那一个。
“小镇不好进,更不好出。离开的人,或多或少都失去了点什么。”
“我也一样。只不过我不能像那些小镇居民一样,把意识丢了。”
她轻描淡写“所以就以伤换伤,按照我的想法来,换了更轻松的伤口。”
余荼补充道“小颓的一部分伤,是代我受过。所以我才能离开小镇。”
宴颓流懒洋洋摆了摆手“那也总比两个人一起死在小镇强。我们赌赢了,不是吗”
这个居民接连失踪的诡异小镇,在还是170的时候,白翎羽就已经查清,失踪的人正是去了另外一个空间。
就像祈行夜曾经经历过的二维世界。
只不过桃子镇的另一个世界不是二维,而是真正与一个世界无异的空间,足够以假乱真。
污染再起,余荼和宴颓流踏进小镇时,就察觉到了异常。
小镇空荡,却像是有人在盯着她们。而说起失踪的人,小镇里还在坚守的人们却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似乎是在为亲朋的失踪感到高兴。
“然后在那里,我们找到了另一个空间。”
宴颓流“一个颠倒的世界。”
之所以无法走出小镇,正是因为这个颠倒的空间。一旦知道它的存在,甚至不需要触碰或亲自走入,都会被牢牢束缚住,不论跑出去多远都会被拽回来。
比起“物体”,有形的敌人,它更像小镇上的一种规则,只是区别于现实的物理法则运行。
而宴颓流两人就算明知道颠倒空间的危险,也只能深入虎穴,在那里,她们找到了白翎羽等人。
但回到小镇上后,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带走她们。
对小镇了解更深的白翎羽主动提出放弃走不了的。
与“规则”纠缠太深,已经深陷其中,除非荡平整片沼泽,否则不论是3队还是普通人居民,都只能被关在这里,直到肉体虚弱而死亡。
进退无路之时,宴颓流壮士断腕,以自己的命为余荼铺垫,硬生生从“规则”里闯出一线生机,将余荼送了出去。
“干什么那副死人脸”
宴颓流指了指祈行夜,嗤笑道“我这不是还活着呢吗一个受伤,一个完好脱离,这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祈行夜眼神复杂。
近距离查看之下,他清楚的看到了宴颓流的伤口。
没有流血,似乎也不疼。更像是被顽皮孩童掰断的雕像,破碎之处却对血肉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破损皮肤下的肌肉,血管
像在看一具解剖标本,被剥开皮肤后的冲击力。
明荔枝刚借着手电筒光亮看清,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头皮发麻。
其他两人也都愣住了。
他们想过宴颓流会受伤,但是伤到这种程度
“测过污染系数吗”
祈行夜皱了下眉“你现在是人,还是污染物。”
宴颓流半靠在船上,虽然受伤不轻,却依旧笑得慵懒,像独自舔伤口的猫。
没什么能折断她的意志。
她掀了掀眼睫,低笑声从喉咙间挤出,勾起胸膛的共振。
“余队没告诉你吗在小镇附近,污染计数器都会失效。”
她垂手指了指河水“高浓度的污染粒子在这呢,有这么浓郁的污染在,污染计数器被严重干扰,无法使用。所以我现在也无法确定,我是人是鬼。”
“那祈行夜,你知道吗”
宴颓流勾唇“你本身是人还是污染”
气氛一时间僵持。
明荔枝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拉了拉祈行夜的衣袖,想要让老板消消气。
祈行夜皱紧的眉头慢慢松开。
“白翎羽他们呢”
“在小镇上。”
停顿了下,余荼又补充道“现实中的小镇。”
“等到桃子镇之后,你就能看到他们了。”
仰头看去时,夜幕黑得黑洞一样,吞噬一切,让人不舒服。
“喂,你说,队长会回来找我们吗”
陈默睁开眼,扭过头去看另一边的白翎羽。
扎着双马尾的女孩一身干涸血迹的狼狈,双手垫在脑袋下,望着头顶出神。
“会。”
陈默不太喜欢说话。
但白翎羽不放过他“你怎么那么笃定那可是队长,不是祈行夜,如果队长权衡利弊后认为没有救我们的必要,那她就不会来。”
她只是不说,不是不知道。
追随余荼许久,她很清楚自家队长是怎样行事的。
不是会说什么不放弃一个坚持到底的祈行夜,也没有大团聚的其乐融融。
对余荼而言,唯一重要的只有与污染的战争。
没有价值,弊大于利,就会被果断放弃。
“其实我还挺希望队长不来的。”
白翎羽声音闷闷的“这里这么危险,就应该一导弹轰了。她既然已经离开了,就不应该再回来。”
陈默浑身一僵说用导弹轰炸境内你疯了吗
他浑身肌肉紧绷,总觉得像警惕的猫,随时准备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死心吧。”
吭哧吭哧半天,被白翎羽狂怼的陈默,终于吐出来一句话“余队是不会放弃桃子镇的。”
白翎羽“”
前一刻还说自己能理解的女孩,眼睛里瞬间迸发惊喜亮光“真的吗果然队长还是喜欢我的对吧,她才不会扔下我不管呢。”
陈默你大概是想多了。
虽然和白翎羽共事多年,但陈默始终没理解过他们队里的这几位姑奶奶,究竟都是个什么脑回路。
怎么觉得你们不是为了污染才在3队,而是奔着接近余队才来的
“那倒是不大可能。”
陈默的声音平静无波,遵循了狙击手一贯少言寡语的性格“小镇,对余队,有价值。”
别太自恋了,不是余队有多喜欢你,而是镇子上还有她需要的东西。
白翎羽“”
“哦。”
她冷酷“陈默你个木头桩子我们都他妈的要死了,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她能不知道她当然知道
陈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白翎羽差点一股火背过气去。
“就不应该和你一起出任务,和聂文一起都比你有意思。”
“所以今晚到底为什么这么冷啊”
她骂骂咧咧。
陈默梗住“因为,我们没有房盖。”
“所以说为什么会连房盖都没有啊”
白翎羽怒吼着指向自己头顶“你找的什么破房子只有四面墙壁还算是房子吗”
两人睡的房子上面赫然是夜空。
从河面上吹来的冷风呼呼灌进房子里,冻得白翎羽瑟瑟发抖。
陈默迟疑了下“呃,因为适合狙击”
“这是这附近最好的狙击点。”
他很自信,如果有人敢从四周偷袭,一定会第一时间被他发现并击毙。
白翎羽“”
她就不应该指望这些男的,真的。都是废物,没一个有用的。
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现在根本连枪都没有。”
没有枪,狙击个屁
陈默却皱眉侧耳,似乎在认真倾听着什么。
甚至忽略了白翎羽。
白翎羽正气闷想要暴揍陈默,忽听他说“有人来了。”
“谁会来这种地方桃子镇的恶名还不够吗”
她一愣,随即惊喜浮现眼中“是队长吗,她来找我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旋风一样翻身下床,冲出门外。
陈默看着被留下“吱嘎,吱嘎”晃悠的木门,不由得沉默了。
这些姑奶奶们,果然很难懂。
他摇了摇头,不放心白翎羽一个人行动,也起身准备出去。
却在看到墙角堆着的巨大行军包时,顿了顿。
包上绣着“聂文”的名字,却染满鲜血又被水沁过,一层层水渍叠加得狼狈。
包在这。它的主人却不知道去哪了。
陈默找到时,只剩这一个包放在河水的岸边,还有一个打开的金属杯子。
采样试管破碎在青石板上。
聂文不知所踪。
陈默不是养在城市里的娇嫩花朵。
现场的一切痕迹在他看来,都在向他诉说着在河边取水采样的聂文,是如何在一时防备不住的情况下,被从河水里猛冲出来的敌人袭击,并拽入河里的。
他最擅长的领域,否定了他同伴的生机。
于是陈默也试图否定自己的丰富经验。
只对白翎羽说会找到的,聂文一定是发现了污染物在追。
陈默注视着包裹愣神,随即抿了抿嘴巴,转身追了出去。
“到了。”
余荼率先站起身“前面五米,就是岸口。”
但环视四周,余荼却忽然皱紧了眉“等等,不太对。”
“我和小颓离开的小镇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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