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出逃
马车疾驰, 林荫夹道,官道两边春花烂漫, 正是春风轻软的初春时节。
李轻婵托腮看着车窗外, 想起去年与冯梦皎分别的情景,那时她身边尽是荀氏的人,身若飞蓬, 无依无靠地上京求助。
时隔半年, 现在想起恍然如隔世,只是如今她算是求得庇护了吗?
李轻婵原本是这么觉得的, 毕竟平阳公主虽说话难听, 但对她是真的好,钟慕期更是与她心生情愫, 百般照顾。
——直到冯梦皎的到来, 将她从虚幻的美好中拉出来。
“誉恩侯世子不是什么好人, 他从一开始就对你心怀不轨。”冯梦皎神色急切,抓得李轻婵手臂剧痛, “你马上跟我走!”
李轻婵不愿意相信, 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告诉她冯梦皎才是对的。
先是她身上出现的蜘蛛咬过的痕迹,接着是秋云被送出京城, 她身边没有了自己人……再后来, 冯梦皎甫一入京就被限制了行动, 刚一提要让她搬出公主府,秦升就出了事。
种种迹象都将幕后黑手指向钟慕期,由不得李轻婵不信。
“他现在有事不在京城, 正是你离开的最好时机,听我说,马上跟我回泰州去。”
冯梦皎做好了打算, 如今李轻婵病情稳定,身上随身带着药,可以先回泰州去避难。
那毕竟不是京城,便是钟慕期追了过去,冯意也是能护得住李轻婵的,再请大夫按照李轻婵身上的药重新配制,总比在京城被人当做玩物的好。
只是李轻婵若要离开,她与秦升留在京城只会成为活靶,须得一起离开,至于秦升的科考……性命能不能保全都尚未可知,哪有功夫考虑别的?
事有轻重缓急,犹豫不了了。
李轻婵听完她的话恍惚了半日,将前因后果想通后,吓出了一身冷汗……再看着昏迷不醒的秦升,几乎要被愧疚击垮。
冯梦皎提前来京城是为了她,秦升出事也是因为她,她不能无视这两人的付出,固执的等钟慕期回来与她解释。若当真如冯梦皎所说,届时她或许没事,冯梦皎二人可就惨了。
“我、我跟你走。”
李轻婵有家回不了,只能与冯梦皎一起去泰州。
然而钟慕期虽不在京城,却还有一个平阳公主,仍是不许李轻婵随意离京的。
李轻婵对平阳公主感激的同时很有自知之明,平阳公主或许对她好,但若是她与钟慕期起了争执,平阳公主肯定是要护着钟慕期的,毕竟那是亲儿子。
李轻婵按冯梦皎说的暂时回了公主府,与平阳公主周旋了近一个月,放松了她的警惕,才得了机会逃出京城。
只是为了躲避公主府的侍卫,他们一行人东藏西躲,过了大半个月,才到沧州一带。
临近傍晚时,一行人住进了客栈,刚安顿好,冯梦皎就让人去请了大夫。
在京城时她也有让人去请大夫,京城里的大夫都说秦升只是水土不服,冯梦皎不信,她觉得大夫全都被钟慕期收买了,此时一离了京城,立即找人来给秦升看病。
李轻婵原本想去陪着冯梦皎的,可是她身体弱,这段时间下来有些撑不住了,被送回房间歇息。
说是歇息,可是她完全睡不着,想着秦升那莫名其妙的病,想着这几个月来与钟慕期相处的点点滴滴,怎么都不愿意相信钟慕期是骗她的。
李轻婵辗转反侧,最后实在撑不住了才昏睡过去。
大概是日有所思的缘故,她又梦见了钟慕期,梦见那日大雪纷飞,她站在窗口朝钟慕期扔了个雪球,被他从窗台偷出去看病。
那天她穿得很厚,外面还裹着厚厚的披风,被抱出来时脚尖不小心踢到了一旁的梅树,晃落了簌簌雪花。
怎么就不是真心的呢?怎么……怎么一定要伤害她身边的人呢?
李轻婵眼角湿润,慢慢陷入沉睡,不知过了多久,她朦胧间听见了嘈杂声,可身体疲惫,眼皮有万钧重一样让她睁不开眼。
她只有片刻的清醒,很快脑袋一重,什么都听不见、感受不到了。
过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紧锁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暴力推开。
钟慕期面色阴冷,带着侵略气息大步而入,趁着房门口的火光看见了床榻上他朝思暮想的姑娘。
他脸色愈加难看,走近床榻边俯身,粗鲁地捏着李轻婵的下巴狠狠一别,道:“你信冯梦皎不信我?”
从破门而入到说出这句话,钟慕期不管是脚步声还是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一丝的收敛,手上的动作更是毫不怜惜,可李轻婵只是细眉微蹙,依旧睡得不省人事。
钟慕期跟着皱起了眉,这才发现她面色苍白,他手一僵,松开了李轻婵,接着一把掀开被褥摸上了李轻婵的手。
入手柔滑,像是一块上好的白玉,连那凉丝丝的触觉都一样。
钟慕期又向着床尾摸去,手掌从李轻婵双脚移动到小腿肚,果然一样没什么温度。
初春的夜还是冷的。
他这几下动作同样没能将李轻婵惊醒,这不对劲,钟慕期周身气息倏变,朝外面高声道:“孟梯。”
外面和侍卫一起守着孟梯撇了撇嘴,裹着披风不甘心地走进来,坐在床边给熟睡的李轻婵把起了脉。
半晌,他收手,道:“她底子快被那毒掏空了,思虑过重又累着了才会陷入昏睡,不碍事,明日起喝几贴药,再好好养着就没事了。”
见钟慕期面色缓和,孟梯十分不理解地问:“你这表妹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非要折腾自己干什么?”
钟慕期也想知道,明明先前说的好好的,等李铭致到了京城就成亲,怎么他才离了京,李轻婵就跟着冯梦皎走了?
但他与李轻婵之间的事不许别人多嘴,把李轻婵手盖住,吩咐道:“去熬药,顺便给秦升看看。”
“是——”孟梯不情不愿地应声,完了又低声抱怨着,“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表妹一家子都有毛病,说了是水土不服,偏偏不信,咋滴,不被人害不舒服是不是?得亏世子你跟人家没有血缘关系,不然也正常不了……”
孟梯被赶了出去。
钟慕期对着李轻婵的睡颜看了会儿,起身到了门口,外面被侍卫守得密不透风,闲杂人等一个也看不见。
吹了会儿冷风,等情绪稳定下来,他道:“把冯梦皎那几人看好了,一个都不准放走,但也别伤了他们。”
吩咐完侍卫,钟慕期感觉怒火平息了些,才重新回了房间。
客栈里的被褥单薄,李轻婵似乎是觉得冷,蜷缩着身子,鬓发微乱搭在脸颊上,看着柔弱可怜。
钟慕期收到她消失不见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城,连夜追踪到这里,恨不得把李轻婵拆开了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然而一看李轻婵这样子,只能把满腔怒火咽回去。
他忍了又忍,想着她冰冷的手脚,最后扯开外衣跟着上了床。
次日,李轻婵感觉全身暖烘烘的,身旁跟有火炉煨着一样,十分舒适,这与前几日完全不同。
现在虽然已经开春,但夜里还是有些冷的,李轻婵身子比别人弱,别人没觉得冷,她却手脚都是凉的,想着赶路劳累,她忍一忍就能过去了,便谁也没说。
唯有昨夜这一觉睡得很沉很舒服,现在醒来也是懒洋洋的,完全不想动。
但是他们要快点赶回泰州,不能在路上耽搁时间,不想起也得起。
李轻婵闭着眼叹了口气,摸索着想要掀开被子,然而手才动了一下,就被一股强硬的力道往后拉扯,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被扣着腰翻了个身。
李轻婵身上一重,这才发觉床上还有别人,她下意识地睁眼,正好看见一张她万分熟悉、昨夜还梦到的俊脸朝着她压了下来。
“……唔……”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才看清人,口唇就被堵住了,双手也被按压在枕边。
蛮横的吻弄得她嘴巴疼,李轻婵挣扎了几下,手腕上的力气反而更大,攥得她手腕要断了一样。
直到后来没忍住哭了起来,双手才被放开。
然而她的手获得了自由,对方也同样可以有别的动作了,那只大手不讲理地抬高了她的下巴,手上力道粗蛮无礼。
李轻婵猛地战栗起来,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浸湿了粉嫩面颊。
可即便这样也没有丁点儿作用,还是没有得到自由,被人无情压迫着。
被放开时,她呼吸急促,已哭红了眼,浑身是汗,碎发被汗水与泪水打湿黏在脸颊,一副被暴雨打过的狼狈模样。
钟慕期扳着她下巴逼她看着自己,压着怒气问:“信冯梦皎不信我?”
李轻婵红了的手腕抓住他的手,闭着眼不肯看他。
一睁眼他就出现在自己房间里,不用想,外面肯定都是他的人了。
“不愿意与我说话?”钟慕期冷笑,“行,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这就让人把冯梦皎杀了,省得她再来蛊惑你。”
“不行……”李轻婵嗓子干哑,泪眼看他,带着哭声喊道,“你不能动我表姐和姐夫!”
“一提到冯梦皎你就肯与我说话了?”钟慕期越说声音越平静,可眼神却越发阴沉,看着像是想要把人拆了骨头一样可怕。
李轻婵打了个哆嗦,撇开脸扒拉着散开的衣襟,想要将露出的肌肤遮住。
她的手才把皱巴巴的衣襟往上提了一下,立刻就被拽了下来,那连理枝绣纹的小衣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
“遮什么?我让人做的,我还看不得吗?”钟慕期说着,毫不客气地重新将手掌覆了上去。
这触碰让李轻婵瞬间咬紧了唇,她哭着抬手去推,“你果然与荀翰是一样的人,你一直在骗我,还这样对我,我不嫁你了!我要回家去!”
“你把我和荀翰比?”钟慕期手掌一收,李轻婵顿时紧绷着身子呜咽了一声,“还宁愿回那个家都不肯与我在一起?”
“……我就是不信你!”李轻婵泣不成声,“你放开我,我把欠你的全部还你,从此以后两不相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好。”钟慕期咬牙,目光一垂,凶狠道,“那先把身上这件衣裳还了我。”
绸布撕裂声伴着细弱的尖叫声响起,外面候着的侍女心里凉飕飕的,想起平阳公主的吩咐,视死如归地敲响了房门,“世子,公主说要快些将阿婵小姐带回去。”
“滚。”
侍女心里发毛,听见了压抑的哭声,定了定神,又壮着胆子道:“小姐的药快要好了,可要现在端过来?”
这次隔了会儿才有回答,“等一会儿。”
侍女心一松,赶紧去后厨端药去了。
而房间里李轻婵泪水花了眼,口不择言道:“你根本就是见色起意,你不是喜欢我……”
“不是你自己说要把我的东西全部还给我?”怕真的失了控,钟慕期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李轻婵身上,冷声道,“我拿回我的东西,哪里不对了?”
李轻婵哽住,她身上小衣的确是钟慕期找人给她做的,是他的东西没错。
她说不过钟慕期,紧紧拽着被子,抽噎着又不说话了。
“要还我的东西?那我与你算算。你先前欠我七千两银子……”
“我马上就还你!”李轻婵心里难受极了,既是因为他今日的态度,也是因为还了银子两人真就毫无关系了。
她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回事,都这样了,怎么还留恋着他?
“别急,我还没算完。”钟慕期道,“解毒用药大概还花了我十万两……”
李轻婵瞬间睁大了眼,“你骗人!怎么可能这么贵?”
“你要耍赖?”
“我……”李轻婵想反驳又停住,她身上是毒不是病,那么多大夫都没能看出来,一定是很严重的毒,花费这么多银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垂眸想着,哭红了的双眼水润润的,被亲得殷红的唇也微微嘟起,惹人怜爱。
李轻婵想通后,认命地抬头,刚要说话,见钟慕期眼神着了火一样盯着她的唇,害怕地往里缩了下身子。
“我还你就是了!”
钟慕期缓缓笑了,笑意未达眼底,声音冰凉道:“又要用冯梦皎的银子?”
李轻婵不答。
“好,除却银子,还有你身上别的衣裳……”
李轻婵窘迫道:“会还你的!等梦皎给我送了别的衣裳过来,我立马就还你!”
“我现在就要。”钟慕期眯起眼眸,低声道,“你给,还是我自己来取?”
李轻婵被逼得脸上起了潮红,她抓紧了身上裹着的被子,恼怒道:“还你就还你!”
被子蠕动几下,然后她朝着钟慕期踢出了寝裤,怒道:“你滚出去!”
钟慕期接住了衣裳却不动弹,又问:“你要与冯梦皎回泰州?去哪里做什么?”
“去嫁人!”此时李轻婵身上一件衣裳也没有,先前被他掐过的地方还疼着,她搂着自己半坐起来往床榻里面挪,啜泣道,“我舅舅给我做主,让我嫁人!”
“你都与我这样了……”钟慕期手动了动,挑出那片被他撕坏了的轻薄小衣,递到李轻婵眼前时还揉了一下,成功让她耻辱地闭上了眼,“去和别人成亲?”
李轻婵完全是胡编的,她早就被钟慕期亲亲抱抱过了,更甚者,可能还被做了更过分的事情,只是她不知道。
她也根本就没想过再嫁别人,这会儿是故意气钟慕期的。
她下唇咬得发白,不肯服输,胡乱道:“总有人不嫌弃我的,舅舅都给我说好了,他隔壁的尚家公子……”
“他死了。”钟慕期打断她,冰冷道,“等你到了泰州,他人就已经死了。”
听着他话里的寒意,李轻婵咽了咽口水,又抿了下唇,磕巴道:“那、那我要嫁荀翰!”
“你想得美。”钟慕期朝着李轻婵伸出了手。
后者将自己裹成了蝉蛹,没有丝毫反抗能力,被拖拽到了钟慕期怀中。
钟慕期将她牢牢制住,冷笑道:“要与我划清界限,还想借我的手杀了荀翰?你想的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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