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小皇帝这纵身一跃, 看起来潇洒极了,锦袍玉带迎风飘起,真真翩翩公子,玉树临风。可惜后半段力竭, 张牙舞爪地落了下来。
曲红昭连忙跃起, 在半空中接住了他,靴子在城墙上一点, 借了力旋身落下。
小皇帝从她怀里跳出来, 完全没有被吓到,在地面上欢快地蹦跳了两下:“再来?”
“陛下倒是信得过微臣。”
“曲将军乃国之栋梁,又曾救过朕的性命, 朕不信你信谁呢?”
陪皇帝玩跳城墙的国之栋梁吗?曲红昭笑了笑, 此事若是传出去,怕不是要被言官斥为佞臣了。
皇帝又跳了两回,终于尽兴。
曲红昭看向他:“陛下还想去哪里?”
皇帝好奇问道:“去草原上骑马危不危险?”
“不算危险, 草原一片开阔, 若是有人接近,远远就能看到。靠近大楚的这一边还有岗哨,北戎人也不好埋伏。”
“好, 那我们走!”
他兴致勃勃地走在前面, 曲红昭笑着摇摇头,跟了上去。
皇帝的骑术意外得很不错, 曲红昭把他所赠的那匹白马让给他, 他开始在草原上纵马狂奔。
真是个活泼又快乐的……鲜衣怒马少年郎。
他纵马跑了一圈, 从曲红昭面前驶过:“将军,上马,我们比一场。”
“好。”曲红昭还牵来一匹枣红马, 闻言便翻身上马。
“等等……这样朕是不是占了好马的优势?”
“照这么说,臣也占了常年勤于练习的优势,”曲红昭马鞭一指远方岗哨,“以此为界,谁先至算谁胜。”
“好!”两匹马如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曲红昭感受着烈烈冷风拂面,即将抵达终点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皇帝,看到后者也正含笑望着自己。
她微怔,随即收回了目光。
二人都不甚在意胜负,跑了这一趟,尽了兴,便牵马回城。
回了城中,两人继续在街头闲逛,皇帝专心寻觅着有边关特色的食物。
民间的东西,自然不如宫中精致,但也别有风味,他图新鲜,一路走着,手里已经抱了几只纸袋子。
路过春满楼,两人同时听到老鸨的声音响起:“哟,好生俊俏的小郎君啊,怪不得曲将军喜欢呢。”
皇帝大概鲜少遇到这样的调戏,停住脚步,讶然地望向她。
“别胡说。”曲红昭拦了一拦。
老鸨给她抛了个媚眼:“早知将军喜欢这样的,我就给您搜罗搜罗。”
“搜罗什么?”皇帝看起来十分纯良。
“还能有什么?”老鸨笑得暧昧,“我这春满楼,除了女子,可还有几名俊俏少年,只待将军临幸。”
皇帝看向曲红昭,幽幽叹了口气:“本朝并未禁止官员狎妓,这自然是曲将军的自由。”
“……”
老鸨被他这句话搞得怔了一怔,掩口笑道:“这种事哪里禁得住呢?”
“你说得对,确实禁不住。”
大楚历代君王中,亦曾有人想过限制官员寻花问柳,可惜底下人自有应对之法,屡禁不止,后来便干脆废除了这条律令。
于色之一途,大家展现出了无尽的智慧。
比如肃宗时曾限制官员纳妾数量,遂使外室成风。
皇帝抬头看了一眼春满楼的招牌,心下感慨,连民间一个鸨母都知道这种事是禁不住的。
老鸨不知他在担忧什么,以为他醋了,便笑道:“郎君切莫拈酸,你可知男人最讨厌女子哪一点?”
皇帝茫然摇头。
“自然就是妒忌了,”老鸨道,“男人啊,哪个不希望家中妻妾和睦?这拈酸吃醋、争宠嫉妒的行为,最是令人腻烦。”
“……”
“倒过来,自然也是一样,女人也不会喜欢善妒的男人,”老鸨声音娇媚,“你若想讨将军的欢喜,自然要大度些。”
“……受教了。”
“别怪我多嘴,小郎君你若是见过我们春满楼那些客人,口口声声说要休了家中那些善妒的黄脸婆的模样,就不会觉得我多此一举了。”
“有因才有果,”皇帝讽刺,“若他们少到春满楼做两次客,也许家中妻室便不会善妒了。”
那老鸨噗嗤一声笑出来,似乎是在笑他的天真:“小郎君啊,话虽如此,但若抱着这样的心思,在将军身边怕是待不久啊。”
“……”
曲红昭眼看着坐拥后宫佳丽的皇帝陛下听了这一番要大度、不要争宠的规劝,又看到老鸨给自己递来一个写满了“不用客气”的眼神,一时间有些怀疑人生。
皇帝却似乎将这番话听了进去,离开春满楼后,一路忧愁地啃着炒栗子。
曲红昭伸手从他面前的纸袋里抓了一把栗子:“陛下在想什么?”
“觉得有些新奇罢了,”皇帝笑了笑,“到边城之前,从未有人对朕说这种话。”
“感觉如何?”
“说实话,不太好,”皇帝摇头,“虽然我和曲将军你并不真正是那般关系,但听了这话还是有些别扭。她又不是我,凭什么教我大度呢?真正在意一个人,怎么可能完全不为其拈酸吃醋呢?”
“陛下说得是。”
“但我又想,这种话,女子大概不知听了多少年了,连七出之规里,第六条不就是妒忌吗?”皇帝叹气,“我一个假的,尚觉不适,她们大概会更加难以接受。”
“是。”
“后宫那些女子……”
曲红昭看着他,等着他说完接下来的话,但他却没有说下去,只是叹道:“看来,有些事,只有自己亲身体会过,才会产生不同的看法。”
“这是自然。”
小皇帝若有所思:“世人都道女子善妒,其实换了男子到一样的位置上,倒也未必有什么差别。”
“嗯。”曲红昭手上用了巧劲,轻轻松松捏掉了栗子壳,皇帝有些好奇地探头过来。
“会武真的是很方便啊。”他感叹了一句。
曲红昭听了,伸手给他剥了几只栗子。
他接过来,感动道:“这就是将军府面首的待遇吗?真不错。”
“……”
———
两人回府时,正遇到卫琅出门。
他向将军行了礼,又对皇帝道:“晚上再去找你喝酒。”
“好。”皇帝应了一声,塞给他一支糖墩,抱着其余吃食进了府门。
曲红昭叫住了卫琅:“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毕竟是我误会他了,”卫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而且,我们两个,好歹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曲红昭奇道:“怎么个同病相怜法?”
“他也和我一样,也有一位爱而不得的心上人。”
“……”
天子也会有爱而不得吗?
曲红昭带着淡淡的同情看着眼前的傻小子,你确定他这么说不是在套你的话?
卫琅并不是一个喜欢抱怨的人,他到边关这么久,除了与他有旧的曲红昭,还从未对谁说起过自己有位心上人。
皇帝才到了几日?就把他的话全骗出来了。
“而且,他说话也中听,”卫琅滔滔不绝地念着新朋友的好,“我最怕别人劝我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我喜欢的人就那么一个,天下芳草再多,又与我何干呢?但他就不会这么说,反而对我的心情十分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离谱。
希望在你知道他的身份后,还能对他保持这样的好感。
不过说起来,其实皇帝并不是造成他们分离的罪魁祸首。若是惠嫔没有进宫,此时大概已经被送给闻人守备的同僚做续弦了。
———
又过了几日,随着派出去的探子回报的讯息,皇帝的计划可以开展了。
这个计划听起来比较简单粗暴,就是趁着北戎九王子刚刚上位,北岐人还未与他有什么交集,派人冒充拓拔澈夫妇,去蒙骗北岐大将军元衍。
皇帝主动提出由他来假扮拓拔澈,而扮演其夫人——女将拓拔氏的任务,则落在了曲红昭头上。
她摸了摸下巴:“为何是臣来假扮?莫不是陛下觉得臣冒充盈袖冒充得很成功,很有经验?”
“……爱卿何以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皇帝困惑,你有刻意扮过曲盈袖吗?你难道不是直接用自己的风格取代了她吗?
“……”曲红昭也知道自己扮得不像,但仍是为陛下这困惑的神情暗自翻了个白眼。
皇帝解释道:“选你,因为你是这里唯一一个亲眼见过拓拔氏长相举止的女子。何况你们同为女将,扮起来自然更可信些。”
皇帝带来的侍卫对这个计划十分担忧,私下找到曲红昭问询。
曲红昭安抚他们:“无需太过忧心,北岐明哲保身不敢得罪北戎,却也不敢得罪大楚。就算被元衍识破,他也不敢让大楚帝王在他的地盘上出事。”
侍卫叹道:“那就劳烦曲将军多加注意了,在下曾提出由我来扮九王子,陛下不肯同意。”
曲红昭点点头,九王子好歹也是天潢贵胄,由皇帝来扮,看起来的确更令人信服。
其次嘛,大概就是他觉得有趣。
她安慰道:“放心,陛下自有分寸。”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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