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攻守易王龁殿后
如此复杂的调度,秦军居然就在短时间内,丝丝入扣地完成了。
然而,这边的秦军用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结结实实地秀了一把秦军的战力,那边李牧所指挥的赵军也不是吃素的。
显然,秦军小瞧了赵军的战力, 尤其是挡在秦军面前的不是别的赵军,而是经历过两次鄗城血战,在灭燕和灭胡的血与火的锤炼中成长起来的陷阵营。
如果说“铁浮屠”是赵军骑兵的极限,那么陷阵营就是赵括手中步卒的极限。从人员选拔,到武器配备,再到日常训练, 以及待遇,无不是全军之冠。
人员选拔中,完全参照的是魏武卒的选拔方式;
再说武器配备,最坚的盾,最锐的矛,还有最为费事的甲胄统统给安排上;
训练中更是肉食不绝以保证每日的训练量,可以说养活一个陷阵营的兵足够养活三个普通的士卒了。至于训练的内容更是在魏武卒的基础上进行加量。
什么?哪里来的魏武卒的训练方式?当年长平之战后,信陵君麾下所剩无几的魏武卒可是尽归赵括所有了。
当然魏武卒的傲气与坚守,让他们并没有吐露训练的方式,但随着信陵君的离去,再加上周邑之战前,信陵君以民户换取赵军的支援,赵括自然想方设法将魏武卒的亲眷也一齐弄到手。
一家人整整齐齐地落入了赵国手中,又加上赵国这些年对他们也实在不错,不愿意吐露军情也由得他们种地去,眼见着日子一天比一天的好,人心都是肉长的。
不多时,一封封关于魏武卒的训练方式的汇报便呈现在赵括的案头。
经过数年的训练, 又参加了数次的对外战争, 虽然其单兵战力或许还不够秦军锐士般精锐,但相较于已经成为历史的魏武卒,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也因为选拔、训练的严苛,导致陷阵营如同铁浮屠一般,人数一直起不来。几年下来,也不过五千余人。
但,对于赵括来说,已经足够了!
对于即将到来的秦军骑兵来说,也已经足够的。
在秦军调转马头,调换攻击方向的一瞬间,李牧便已经发现了。
狞笑着,李牧看着急急向自己冲杀而来的秦军:你又不是铁浮屠,甚至一般的重骑兵都算不上,就赶来冲击我陷阵营构成的阵线?
“非找死何异!”李牧心中暗想着。
“传令:陷阵营兵分三部,一部千人,继续跟随铁浮屠扑杀漏网之鱼,另两部分作左右各两千人,形运动结阵,多以盾矛御敌,勿使左右两翼秦军有可乘之机。”李牧果断地对着一旁的传令兵下着军令:“令:羽林卫骑兵迅速突破当面之敌, 配合陷阵营绞杀秦军骑兵!”
“诺!”传令兵当即应诺道。
紧接着, 赵军阵营号角声响,陷阵营将士与羽林卫的轻骑兵随即闻令而动。
战至此时,可以说战场的主动权已经完全掌握在赵军的手中了。无论是铁浮屠凿穿秦军主阵,或是轻骑突破当面的秦军,都将令秦军溃败。唯一的弱点却又是由战力颇强的陷阵营在守护。
反观秦军呢?不仅要在铁浮屠和赵军轻骑兵突破自己的大军之前,以一万骑兵突破四千陷阵营的阵线,还要在突破之后迅速对赵军的中军发起进攻,还需要抢在赵军轻骑回援之前,以绝对的速度攻下赵军的中军。
可能吗?对方可是李牧啊!灭了胡人的李牧啊!更何况李牧的身后还有赵括啊,如同战神一般的存在,会给出如此大的破绽吗?
而且即便做完这一系列的操作之后,秦军还要面对几乎没有破绽的重骑兵。
身在前线的王龁明白,在蒙骜没有想出对付眼前铁骑的办法,而想着迂回对敌的那刻起,此战秦军就算是失去了战胜的可能了。
拉过身旁的亲兵,王龁在其耳畔稍稍耳语一番。
在亲兵震惊与不解之中,王龁一把将其踹走:“速速转告上将军!”
“将军!”亲兵自然不愿意离开,却又被王龁怒骂道:“汝欲令诸君枉死焉?!”
“诺!”亲兵闻言怔了一怔,随即双手抱拳深深一礼,骑上战马往后阵而去。
辕车之上的王龁目光平静地看着远方越来越近的赵军铁骑,眼中没有丝毫的慌张,只有视死如归的坦然,甚至还有几许兴奋:上将军,该做的、能做的,我都做了,末将来陪您了!
没错,王龁已经决意以牺牲自己换取大军的撤离。
之所以自己要留下来,一方面,在大军失利撤离的前提下,阻击赵军的部队,需要自己这样一位高级将领,才能保证不被一击而溃;
另一方面,面对赵军的铁骑,王龁希望能够通过自己近距离的观察,看出赵军铁骑的全貌,不求能够找出铁骑的弱点,也至少将他的模样特点大致记下。无论后续秦国是要仿制还是找到他的弱点,都需要这样的情报。而这样的情报却不是一個大头兵能够看出来的。
当然,还有一件事情,只有他麾下战力最强的亲兵队伍能够完成。
亲兵带着王龁的令牌和嘱托,很快来到了中军之中。
辕车之上,蒙骜正紧张地盯着前方骑兵的进攻情况!
“再快一点!”
“突进去啊!”
蒙骜在心中怒吼着。
可是前方的骑兵却仿佛陷入了泥塘一般,无论怎么挣扎,却始终突破不了陷阵营的阻挡。
直冲、迂回、远射、近攻,几乎一切方法都用上了,可是眼前的赵军步卒方阵就如同一块顽石,任由海浪的拍打,始终屹立不倒。更别提什么直入中军了。
“上将军!”亲兵双手抱拳打断了蒙骜的思路。
“何事?”蒙骜眉头微皱,头也不回更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显然,前方紧张的战局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心绪。
“禀上将军:末将是王龁将军帐下亲兵!”亲兵显然也听出蒙骜将军语气中的生硬,赶忙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哦?”蒙骜回过头,突然间又兴奋了起来,随即问道:“王龁将军可是有破敌之策?!”
亲兵闻言摇了摇头,再度拜道:“王将军命末将转告上将军:事已不可为,速率大军后撤,以大河阻赵之重骑,将军将亲率所部抵御赵军!”
不待蒙骜反应过来,亲兵再度说道:“王将军有言:他会率亲兵,尽力夺下一幅赵军铁甲,供我军参详之用,请将军撤退至大河后,安排人手接应铁甲。”
闻听王龁将军的话语,蒙骜愣在了当场。自己还在期盼着骑兵突破赵军结合部给自己带来好消息呢,怎么王龁将军便已经判定此战已不可为了?更是如同交代后事一般嘱托着自己。是自己错了吗?
“当真是不可为了吗?”蒙骜喃喃自语道。
“上将军快看!”
正当蒙骜检讨着自己的过失,思量着王龁的建议时,帐下一名亲兵突兀地发声打断了蒙骜的思绪。
循着亲兵手指的方向看去,蒙骜远远地看到自己给予厚望的骑兵不仅没有及时地突破赵军步卒的方阵,反而被后续赶到的赵军骑兵给包围了,显然抽调万骑之后的秦军骑兵没有能顶住赵军骑兵的进攻。
“事情,果然已经不可为了!”蒙骜心中一疼,喃喃自责道。
“上将军!我军该如何是好!”看着蒙骜精神有些恍惚,一旁的亲兵赶忙提醒道。
摇摇头缓了一缓的蒙骜随即恢复了一名上将军的冷静,随即对一旁的传令兵说道:“传令:命王龁将军率先锋所部并万骑断后,大军徐徐后转,以后军为前军,直退河西!”
“直退河西!”一旁的亲兵惊讶道。
要知道如今的秦军可是花费了许多的时日,已经攻占了大半个河东郡的,一战便退回起点,任谁都有些不甘心。
但如今的蒙骜已然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面对赵军突然出现的怪异铁骑,明知不敌之下,自己不该有任何的侥幸心理,只有退往河西,依靠大河之阻碍,才有可能挡住赵军的兵锋。
若是自己仍存一丝丝的侥幸心理,妄图逃往某个城池固守,那么等待自己的就是后路断绝、全军覆没的结局。很简单,赵军甚至都不需要攻城,只需要将这只铁骑往自己撤往河西的道路一摆,断绝掉自己的粮道,自己就会被活活困死城中。
很明显,对于赵军的这只铁骑而言,陆战无敌,却因其身负铁甲,其身必重,于水上定然不便。所以,直退河西,构筑大河防线,是自己的唯一办法。
“直退河西!”蒙骜没有解释,只是重复了一遍指令。
一旁的传令兵立即领命而去。
而此时的战场上,秦军已经在王龁的指挥下悄悄地进行着变化——一只只秦军被剥离出来,原本密集的阵线变得有些稀松。
指挥着秦军抵御赵军铁骑的校尉若有所思地回头一望,却见先锋的王姓旗帜,依旧在自己后方的不远处高高飘扬——王龁将军就在自己身后,所抽调的兵力定是执行其他计划去了。
安下心来的校尉和将士们,随即也不再多想,继续按照王龁将军的布置节节抗击,或者说:节节送死。
这便是王龁执意要留下的原因——王龁在,就说明秦军仍在,军心仍在,自己的牺牲也就是值得的!反之,若是王龁不在,明知正面已经不敌,先锋大将又已离开,麾下的将士岂能还有再战之心?!
蒙骜的将令很快被传达到位,紧接着秦军依旧如同一个精密而快捷的仪器,飞快地运转,飞速地调整。
陷入包围的骑兵调转马头,死死拖住夹击他们的赵军轻骑,而被赵军轻骑击破的秦军骑兵们也很快再度聚集,转而向着西面逃窜。
王龁将军麾下的步卒们更是已经按照王龁的指令摆出防守阵型,即便他们明知根本挡不住眼前的铁甲怪物,可他们依旧悍不畏死地向着赵军发起决死的冲锋,不为其他,只为了稍稍迟滞一下赵军突进的速度。
而王龁身后的秦军主力,则在同袍的掩护下,集体有序地匆匆向后转进。
一排秦军刚刚倒下,另外一排的秦军便又已经攻击了上来,虽然并不能止住重骑,却也给战马稍稍减了减速度。
然而在众人都不未曾注意的一个角落里,秦军却故意放出了一组赵军重骑,因为面部遮罩,视线受阻的缘故,这三名铁浮屠却没有发现自己与身边的其他战友渐渐错开了几个身位。
左边的铁浮屠余光略略扫了一眼身边,眼角却没能发现同袍的战马,意识到有些不对的铁浮屠随即转过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与大部队脱节。
“孤军深入”的铁浮屠来不及多想,随即摇动手中铁链,示意同伴减慢马速度,但显然笨重的行头与缓慢的传递,注定了马速的减缓需要时间。
然而,叮叮当当的铁链在将同伴的意思传递的同时,也引起了一直盯着他们的王龁的注意。
眼见着铁链不寻常地抖动,而眼前铁骑也有勒马的趋向,王龁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打算已经暴露。
无奈何,原本还想要让他们多跑出几步的王龁随即大手一挥,嗖嗖嗖的十数只利箭随即破空而出,正是王龁麾下为数不多的神射手发出的利箭,而目标正是前方三名铁骑的眼睛。
“啊!啊!啊!”的两声惨叫,显然有三名骑兵尽数中招,但战马依旧向前狂奔着。
闻声,王龁身后仅剩下的两百多亲兵随即欺身上前,十余人一组,各持盾排,人贴人,肉贴肉,直直地就要以人墙止住重骑的冲击。
然而,重骑的冲击力显然远超众人的想象,几乎毫不费力地,挡在面前的一组人墙便被冲散。紧接着是第二组、第三组......
而趁着人墙阻击的空档,已经身受重伤的铁浮屠没有想着如何突出重围,反而将手按在马鞍之上,解开着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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