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拖延终被秦军识,千军轻出再试探
“包围吃掉自己所部?”司马错一时间有些不能笃定,随即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不应该也没必要啊!”
不应该啊!
若是要吃掉自己,至少不应该这么久还没有动作,即便是迂回包抄也早应该完成了才是,更何况自己一直防的就是赵军来这一手,所以探马斥候都尽数往身后撒开,大军之侧、大军之后三十里内都没有赵军的痕迹。怎么包抄?
而且以赵军真正的实力,根本对付自己不需要太多的阴谋,就以堂堂之阵击败、击溃就行了,以自己这点儿兵力,受不了两次损失后就只能袭扰不敢反击了。
“也就是说,赵军针对的不是自己!”司马错心中一惊,道:“那赵军是要做什么呢?偷袭函谷?也不对啊!自己把查探范围弄得这么广,左右两侧断无迂回偷袭的迹象啊!”
司马错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对着舆图愣愣发呆。
突然,司马错的眼神突然瞟到了周邑之外,原来在战场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而在那片更广阔的天地里,更有无数道路可达函谷关也!
没错,尽管司马错的目光已经转向了韩、魏之地,但在他心中,赵国的目标仍然只可能是自己秦国,秦国的函谷关。
“以数万弱卒挡于我前,不仅迟滞我军回援,更是麻痹我军,另以数万大军绕韩、魏之地,乘我函谷空虚之时,直攻函谷?”司马错喃喃自语道。
显然,司马错猜中了故事的开头却没能猜中故事的结尾,而只有猜测显然是不够的。当即,司马错便已经打定主意要进行一番验证。
“传令!”司马错叫来门外的亲兵,说道:“速令全军集结!”
“将军,如今已是子夜时分!将士们又挖了一日的地,恐怕......”亲兵低声相司马错建议道:“不如明日再......”
司马错摇摇头说道:“要的就是子夜时分!”
道理很简单,若是赵军果然只是用两三万弱旅充当十万大军主力拖住自己,那么修了一天路的赵军定然顶不住自己的夜袭。
这也是分辨赵军虚实最好、也最为快捷的办法。
司马错当即命令道:“本将军知之,无需多言,传令去吧!记住,多带火油、弓箭等物!”
亲兵见自家将军注意已定,当即也不再相劝,双手抱拳便应诺而去。
“还有!”司马错又将亲兵叫住,继续说道:“命斥候营,往韩、魏境内派出斥候,查探是否有赵军过境。”
亲兵微微一愣,随即再度抱拳应诺。
......
周邑的秦军虽非绝对的主力,却也保持着秦军一贯的绝对服从与高效素质,不过盏茶的功夫,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漆黑的夜色掩护着秦军的行进,可能暴露的马铃铛全都被摘下,甚至为了掩盖马蹄铁砸地的声响,马蹄之上也包裹上了厚厚的布匹,所有的将士口中都咬着一块木头,整个队伍就如同一只幽灵的队伍,在黑夜中快速地穿梭,只有那一柄柄的刀剑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下,时不时地反射着清冽的寒光。
司马错的打算很简单,自己的大军若是直接退走,或许能够及时刚到函谷,但即将面对的也就是赵军十万大军的强攻,函谷关中如今就算加上自己的兵马也不过五万多人,肯定不好守。
可赵军的分兵同样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击破当面之地!虽然面前应该只有两三万赵军,还应该不是赵军的精锐,但若是这一路偏师被自己夜袭击溃,函谷关的防守便能增加两成的胜算。
秦军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因为黑夜里,要绕过自己挖下的坑洼并不容易,好在赵军相距也并不算太远,近乎丑时,秦军终于抵达赵军营寨一里开外。
而秦军的踪迹也终于被赵军的精锐——陷阵营给侦知。
“将军!秦军夜袭,大军已至大营一里外!”陷阵营的斥候校尉对着刚刚起身而来的赵启汇报道。
“哦?”赵启一脸惊讶地问道:“来人大约多少?”
赵启虽然做了相应的准备,但却也真没想到秦军还真的会来夜袭,毕竟秦军只有不到两万人马,而自己却是号称十万大军,嗯,也确实是有十万大军在手。
问秦军来人多少的原因,还是因为赵启认为这是秦军的骚扰战术,以一小部兵力于夜间进行骚扰,使得自己麾下将士不能安心睡觉。
但接下来斥候营校尉的回答显然令赵启有些失望,却又有些兴奋。
“禀将军,夜间观察不利,然以其队列之长,其兵力当不下与一万五千余人!”校尉裂了分析一番后回到道。
“那就是倾巢而出了!”赵启喃喃自语道,随之赵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不应该啊!凭什么敢压上全部的身价进行偷袭啊?我军表现得很差吗?”
赵启不断反思着,反思着之前每一场的战斗,终于令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自己想要利用秦国掩护主力大军在齐、魏国的想法就要落空了。
换句话来说就是秦国的主将恐怕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拖延战法,要用雷霆之势来解决自己这个纸老虎了。
但自己真的是纸老虎吗?
实际上并不是,但在秦军主将的而眼中,入周邑的赵军只有十万大军,剪除掉入韩、楚的主力摆摊,当面之军恐怕之多不过两三万人,在收到秦军突然的夜袭之后,还真有可能被一举而击溃呢。
想明白对方的想法,对策也就随之呼之欲出了,既然秦军已经识破了自己的拖延阵,自己也不需要再跟秦军多客气了。自李牧与任武帅军而去,已经有五日了,相必那边已经开打,再瞒也瞒不了几日了。
当即,赵启便不再犹豫,噌的一声站起了身来,对着一旁的亲兵说道:“传令!全军撤至后营,给与秦作战腾出空间;命陷阵营埋伏与前营,随时主备拦截来犯之秦军;命羽林卫自左右营门而出,绕道迂回包抄秦军。”
一旁的亲兵闻言,立即应诺。
很快,原本静悄悄的赵军营地变得嗡嗡作响了起来,一个个曲长、什长低声呵斥道:“小些声,动作快,要快,搞快点!”
紧张的盏茶过后,赵军前营又恢复了一片寂静,陷阵营的士卒们躲藏在外围的一顶顶帐篷之后,只待秦军冲入营寨,便可杀将而去。
而后寨的郡县守卒和屯田兵,在经历过几日的厮杀之后,也越发地明白了军令如山的道理,很快地在各自将军的带领下,来到了新的驻地,静静地等待着前方战事的展开。只有手中紧握的兵刃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紧张。
然而,赵军陷阵营的斥候给力,对面司马错手下的亲兵也不遑多让!
尽管赵军的调动已经很谨慎小心,但因为屯田兵的缘故,还是在不经意间点燃了几盏灯火,虽然很快被有经验的曲长给浇灭,但弄出的些许动静和一闪而过的火苗还是被在远方监视的秦军亲兵给捕捉到了。
亲兵随即将自己所见向司马错汇报,本应在熟睡之中的大军,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线骚乱,更不应该有那一闪而过的火苗,一切的一切只有赵军正在秘密调动能够解释。
老辣的司马错当即知道,自己的大军应该已经暴露了!
抬头看看已经越来越皎洁的月光,司马错心中不由得一叹:“天不利我也!”
若是司马错兵力足够,大可以将计就计,假意派出一部秦兵前去夜袭赵军营寨,等赵军伏兵尽出,夜袭的秦兵再假装不敌,慌忙后撤,将赵军带入自己的包围圈中。如此便可反败为胜。
可是如今司马错的手中只有不到两万兵力,偷袭上课,在这丘陵地带,想要已少量兵力困住赵军显然不可能。
那么为今之计,最为稳妥的就是引军而反,虽然一无所获,但也一无所失,白白折腾一夜对于秦军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儿。
可偏偏司马错并不想这么做。
“传令,前军将士一千,速击赵营!告诉他们,营中虽有赵军埋伏,但只管往前冲,不求杀敌,只求为我军试探出赵军的底细!”司马错冷冷地下令道。
一旁的亲兵闻言,虽有些迟疑,但还是很快应诺而去。
没错,司马错在明知赵军已经做好了被自己袭营的准备之后,还是狠心派出一千秦军前去袭营,其目的就是要用这一千秦兵的性命证明自己的猜想——自己关于赵军分兵的猜想。
所谓慈不掌兵,便是如此。
一名亲兵传令而去,司马错紧接着又对身边一名亲兵说道:“传令大军,后军改前军,速速退回本寨;亲兵营留下二十人,随本将于此观察一番。”
“诺!”一名亲兵立即应诺道。
很快,行进中的秦军停住了脚步,随即又在皎洁的月光下兵分两路,绝大部分整体向后,沿着来路返回而去,另有千余人,呈锥形阵,向着前方不远处的赵军营地冲刺而去。而此时,赵启的骑兵才刚刚秘密出营。
近了,更近了!
距离赵军的营寨不过五百步,曲长果断下令去除掉一切有阻于自己和战马冲刺的物件,厚实的布匹被从马蹄上拆下,口中的木头被随意地吐在一旁,就连刀鞘也随地一扔......
所有的秦军将士在接到将令的那一刻就都知道,这一战是去送命的战,他们这营弟兄,全将一去不返!
但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将自己的军牌交给路过的友军,嘱托好将自己的衣物带回给家乡的父母,随即坦然地踏上这条“不归路”。
是秦法的严苛让他们前仆后继,视死如归吗?
或许吧!
但更多的恐怕是源于对秦国的忠诚,因为秦国,他们能够在这乱世吃上饭,甚至吃饱饭;因为在秦国,只要肯下气力,只要肯卖命,就能过上好日子;因为在秦国,他们不需要卑躬屈膝地乞求拿下所谓的贵人,以期获得一些救命的粮秣。
因为秦国,能让他们活着!
当然,也因为秦国秦法的严苛,户籍令的严格限制,军法的残忍执行,令他们根本看不到外面世界的变化,甚至不敢去触碰外界的变化。
他们所知道的都是上一辈人的经历——挨饿受冻、为奴为婢;他们所知道的是:秦国将他们的祖辈、父辈拯救,并让他们延绵子嗣;他们所知道的是:只要继续沿着他们祖辈、父辈的路,继续跟着秦国走,他们也能活着,活着延绵子嗣。
但他们看不到、也想不到仅仅一河之隔的赵国,如今的百姓不仅能活着,还能有尊严地活着,甚至是有尊严地好好活着。
刀剑已经出鞘,哒哒的马蹄终于踏破宁静的黑夜,从肺腑中嘶吼出来的“杀”意直将秋风逼退。
近了,近了,更近了!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
“放箭!”曲长怒吼着下令道。
随着曲长一声令下,二百余箭矢横空而出,直直地钉向赵军的寨门,一枝枝一臂长的箭矢射入辕门的木桩之中,震的木桩当当作响。
曲长细细一听,却没有应声而来的与铠甲的金属撞击之声,更没有赵军的惨叫声。
虽然曲长心中早有所预料,但还是忍不住地有些心酸。自己终究还是被放弃了,哪怕自己为秦国立过那么多的功劳。
久经沙场的曲长很肯定:眼前的赵营就是一个陷阱,而他们则是被主将毫不犹豫抛弃的一部。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这一曲?
“百步!”一旁的什长高喊道,随即将曲长游离的思绪拨回险恶的战场。
来不及多想,多想也无意义,曲长通红着双眼怒吼着下达最后的指令:“杀!”
千余秦军闻令而今,几乎片刻便已杀到赵营,一脚踹开碍事儿的寨门,曲长倒着提溜着长刀,率领麾下鱼贯而入。
长刀拖地,伴着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吱呀声响,长刀在夯实的黄土地上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
曲长狞笑着,从容地,奔赴着自己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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