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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凌乱的舞步


  唐老爷子突然猛烈地咳嗽,管家陆伯立刻上前照顾他。

  苏星九起身退后一步,什么话都不再说,只是看着。

  老人有点接不上气,锐利的眼眸第一次浮现出她没有见过的疲累与老态,长了不少老年斑的手对她挥了挥,“你去吧。”他最终只有这一句。

  听到动静的人都走过来,只有苏星九一个人往外走。

  天还是雾黏黏,到夜里,更透着刺骨的冷。她没有穿外套,直接就走出来,一身礼服没有半点的御寒作用。然而她心里更冷,身上反不觉得什么。

  道边的路灯明亮,把空气中的小水滴都照得一览无余,它们像迷茫无助的孩子,飞扬,散落,逃窜,无依。

  景致落在心里就成了情致。

  她觉得它们像池弈骁。

  诸葛说过,他在福利院长大。福利院的孩子形形色色,善良得很直接,恶意也很直接。他们中的一些人肯定欺负过他,后来就打不过他,从而孤立他也害怕他,但暗里一定还会捉弄他。比如藏起他的一只运动鞋,把冰块放在冬天的被窝里,在他的饭盒上乱写乱画丑陋的句子……这都像是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她一边想象,一边愈发觉得难受,高跟鞋的鞋底仿如被人抽走,只留下一个尖跟,戳在她脚跟,似冰锥子在扎她。

  疼,但说不出哪里疼,全身都不好受。

  她这次没有试图驱赶这些不好的感受,想像之前那样勾起记忆对应的连连看,脑海中却只一片彻底的沉默。有点意识过来,曾经她和他在一起,竟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

  是她没有问还是他不肯说?

  可能性都有。

  苏星九深深吸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只一个人跑出来,连手包都没带。

  怎么回去?

  这样不计后果的行为太孩子气了。她对自己无奈,又觉得这种孩子气好像为池弈骁出了一口气,也算值得。

  她抬头,想看看有没有路过的车,却见前方路灯光下站着一个人。

  不知道他在那里站着多久还是刚从车里出来,他这会正看她,单手插在兜里,望她的眼神似有几分愣怔,随即笑开来,红艳的唇慢慢勾起,灰白的头发在夜里的灯光下闪出金黄色,好看得不像样。

  苏星九愣愣看他,也笑开来。

  他们谁都没想到,这里就遇到了。

  男人闲闲站住,对她张开手臂,她就下意识跑过去,扑进他怀里,“骁爷!”

  他轻轻摸她的肩膀和背,冰凉的,“不冷?”

  她这时感觉到冷了,但摇头,晶亮的眼眸盛着雪晶,说到一个老远的话题上去:“我想到,以前Betty跳过一种舞步,见过好几次,记住了一些,我现在跳给你看好不好?”

  池弈骁微怔,在她一脸的期待中点头,“好。”

  她就立刻脱下高跟鞋,在冰冷的马路地面上跳起来,笨拙,无章法,浑身僵硬,嘴里配着“嗒嗒嗒,嗒嗒”的打拍声,却满脸都是幸福的笑意。空气是湿的,压着裙裾,随着她舞步飞旋的裙摆只能划出小小的弧度,发型乱了,鼻头和脸颊冻得发红,她张开手一手拎一只鞋子,快乐得像森林里的精灵。

  池弈骁静静看她,心里很满。

  她跳了一阵,大约不记得更多,就停下问他:“我跳得好看吗?”

  他笑道,“这是什么勾引男人的舞步吗?”

  那应该是他对Betty的评价。

  苏星九乐得眼睛弯了,“那你被勾引到了吗?”

  “嗯,很有效。”眸光里都是她。

  她呼出一口白气,嘴里嘶嘶的,“骁爷,我冷。”

  他上前一把抱起她,大手拢住裙摆,另一只长臂环住她单薄的肩膀,麦冬已经开好车门,他抱她上车,暖气充足的小空间里,身上的礼服像冰渣子织成片,黏湿地贴在皮肤上吸取身体热量。

  挡板放下,他脱了她的衣服,给她包上一件他备用的西服外套。双腿露在外面,他用手轻搓她冻得通红的皮肤。他的手微凉,正好缓解她接近冻僵的皮肉。

  苏星九缩在他的外套里,红着眼睛鼻子对他笑,“冻得好爽!”

  他手指弹了一下她额头,什么都没说,眼睛里和嘴角都是纵容。

  车已经开出去老远,唐牧迩还站在路灯下。

  有他哥在里面撑场面,他跑出来找小九儿,没想到遇上小叔来找她。小九儿一身绿衣在暖白的路灯下跳起舞,严格来说也不是跳舞,看不出舞步,她只是光着脚在大马路上蹦蹦跳跳偶尔转个圈,但整个人都洋溢着快乐。

  以为小叔会骂她,这种天气光着脚,穿着礼服,冻坏了呢?

  他只是看着她笑闹。

  唐牧迩觉得有些难过,他站着看很久才回神,转身时唐牧深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只银灰色手包。他也看到了,从他的眼神看得出来。

  他走过去,掏出烟,递给他一支。

  兄弟俩站着抽烟,唐牧迩吐出一口烟圈,沙哑道:“哥,小九她……”

  唐牧深静默着,眼眸望向远处的路灯。

  唐牧迩断了话头,很久,又说:“她快乐的样子很好看,但要是我,会骂她不穿鞋不套外套,你也和我一样。”他说话时也看向远方的路灯,“想看她飞起来,就也要同时看她被风被雨打得狼狈可怜。哥,你做不到那样,所以她不会飞向你。”

  扔了烟头,唐牧迩往老宅走回去。

  唐牧深还在抽烟,夹着烟的食指和中指却冻得没知觉,他的整只手都有点抖,目光时不时望她离开的方向,冷风往鼻腔往眼睛和脑袋里灌。

  恍然想起那时她在他床上睡得迷迷糊糊,说的是一句陪她打山鸡。山鸡?他会陪她打山鸡吗?不可能的,山上有蛇虫鼠蚁,或许还有豺狼虎豹,她若真的非要去,也得清扫过整座山才行。

  他会在一座干干净净没有危险的山上,放出几百只山鸡,她想打,就随便打。

  就像她喜欢茶花,他就让人把开花的茶花在园子里种满,死了不要紧,种新的。她要看的是那样的茶花吗?他没有问过,不知道。

  那个人呢?

  他会陪她种茶花,会陪她去一座陌生的山上打山鸡,他大概还会真的跟她比赛,不让着她,就等看她输了之后懊恼的样子。

  要怎么争?从一开始就输了。

  因为唐牧深只能是唐牧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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