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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春宫


  第二天一早,南宫玥在意梅、安娘的服侍下刚起身,就见画眉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安娘忍不住轻斥了一句:“怎么毛毛躁躁的!”

  画眉马上端正了姿态,屈膝行礼,并细声细气地说道:“三姑娘,刘公公来了,已经到二门了,说是传陛下口谕。”

  南宫玥忍不住挑眉,这刘公公之前两次来南宫府宣旨,都是喜事,不知道这次又给她带来了什么惊喜。

  虽然皇帝的口谕是传给南宫玥的,但府里的主子们都必须出来相迎,而跪在最前面的,并不是苏氏,而是南宫玥。

  刘公公慢条斯理地说道:“传陛下口谕,赏摇光县主大宛宝马一匹,玉如意两只,绸缎……”后面便是一长串赏赐之物,什么白银千两,玉镯一对,贯耳瓶一对等等……这赏赐一箱箱搬出来,数量着实不少。

  众人听着,心中各有思量。

  上次,封县主时,帝后已经赏赐了不少好东西,没想到这才不到一个月,也不知道南宫玥在春猎里做了什么讨了皇帝欢心,竟然又得了一批赏赐,可谓圣眷正浓。

  “谢皇上。”

  南宫玥俯身行礼,谢过皇恩,南宫府众人则跟着三呼“万岁”,这才起身。

  “刘公公辛苦了!”苏氏起身后,与刘公公闲话了几句。林氏则吩咐刘嬷嬷给那些随行的内侍宫人都塞了荷包。

  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刘公公一行后,众人不由新鲜地围着那匹大宛宝马交头接耳起来,那是一匹黑马,年纪应该还不大,高度正好到南宫玥的下巴,它全身乌黑,闪闪发亮,黑得像是黑色的绸缎。它的腹部饱满结实,四肢强健,长长的马尾又粗又长又闪亮,显然是一匹难得的好马!

  这皇帝赏的金银财帛虽然令人羡慕,可对于名门世家而言却并不太过稀罕,谁也没想到皇帝居然还送了南宫玥一匹骏马……这算是什么意思?

  大裕以武立国,皇帝亦是好武,曾随着先帝南征北战,可是这赏一个姑娘家一匹骏马那也太出格了吧?

  黄氏不由酸溜溜地问道:“玥姐儿,陛下怎么会想到赏你一匹马呢?”

  南宫玥心里也很意外,笑眯眯地答道:“许是因为陛下见我骑术太差,便送我一匹马要我再好生练练吧。”这还真是瞌睡了,便有人送枕头来,皇帝居然赏赐了她一匹大宛良马,而且连同马鞍缰绳一系列的用品也一并赐了。

  有皇帝赐的这匹大宛良马,就算她想要学骑马射箭,想来祖母也不好提出反对意见了。

  想到这里,南宫玥的心情更好了,对于他人的羡慕嫉妒丝毫不在意。

  待到南宫穆从御林院回府后,南宫玥立刻兴高采烈的去了浅云院,向父母亲请示自己想要学习骑射。得知女儿竟然对骑射感兴趣,南宫穆和林氏都有些意外,在林氏还担心安全,南宫穆却思考了一下说道:“女孩儿家请个骑射师傅进府到底不妥……”见女儿一脸失望,他又话锋一转道,“不过,既然你要学,等到休沐时,爹爹亲自教你吧。”

  南宫玥眼睛一亮,惊讶地说道:“爹爹,您也会骑射。”话音刚落,南宫玥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这可是名门世家的男儿们从小的必修课。尤其是大伯和父亲这两个嫡子可都是祖父一手教导出来的。

  于是,南宫玥眉眼弯弯地说道:“爹爹!你教我吧!”

  南宫穆点点头,做了个出人意料地决定,“昕哥儿和你一起学吧。”

  “夫君。”林氏有些焦急地说道,“昕哥儿他……”

  南宫穆拍拍她的手,一脸欣慰地说道:“这些日子,我带着昕哥儿一同念书和画画,感觉他比从前似乎已经大好了……我想从现在起,君子六艺也该一点一点的让他重新拾起来。只要他愿意学,我会慢慢地教他,就跟他小的时候一样。”

  南宫玥微微垂下眼帘,眼睛有些湿润了。

  哥哥确实已经好了一些,这一点教他读书习字的爹爹应该感受得会更明显。从前他们不敢强求什么,只盼他能够一生安泰,可是现在,爹爹对他的信心似乎更足了。

  而听他这么一说,林氏也不再反驳,温婉地点点头,向着南宫玥说道:“你要是为了学习骑射而荒废了功课,娘可不会饶你的。”

  南宫玥承诺道:“放心吧,爹爹,娘亲。”

  两世为人,那些所谓的功课,南宫玥还真不放在眼里。

  “是吗?”南宫穆故意一脸严肃的说道,“为父可是很久没有考校你的琴艺了,不如现在弹上一首给为父听听。”

  林氏夫唱妇随地命如意取来自己的琴放在琴案上,又亲手燃起了香炉。

  南宫玥抿唇一笑,走到琴案前坐下,她静心凝神,十指置于琴弦上,轻缓地拨动着。她真实的琴艺,其实并不逊于南宫穆,甚至不逊于这世间的大家。但这不是她这个年纪该具备的,因而南宫玥只能藏拙,用熟练的指法弹完了整曲,没有半分谬误。

  琴音袅袅,余音不绝。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南宫玥束手而立,等待着南宫穆的指点。

  南宫穆从悠扬的琴音中回过神,过了半晌开口道:“玥姐儿,你的琴技已经很娴熟了,这首曲子你也弹得极为流畅,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情感了。《春江花月夜》中有游子思乡情,人生短暂之叹悟,思妇楼上盼君归之情……”说到这里,或许是怕打击到女儿,又忙补充道,“你年纪尚小,弹不出这些东西很正常。你无须太过纠结。”

  “谢谢爹爹教诲!”南宫玥弯腰对他行了一礼。

  听了这一曲《春江花月夜》,南宫穆倒是起了兴致,说道:“今日正好是月圆之夜,用了晚膳后,玥姐儿不如随爹爹一起去花园的小竹林对月奏琴,爹爹亲自教你这首《春江花月夜》如何?”说着,他心里觉得这在月下竹林之中教授女儿弹琴未尝不是一个佳话。

  南宫玥闻言,微微一笑,唇角小梨涡乍现,看上去倒有了几分这个年龄该有的孩子气:“多谢爹爹!”

  林氏含笑地看着两父女,也凑热闹地开口道:“那我今晚就亲自为你们准备宵夜吧,嗯……就做我们玥姐儿最喜欢吃的春椿饼。”

  南宫玥仰起笑颜,开心地说道:“娘亲,你真好!”

  南宫穆看了看时辰说道:“叫上昕哥儿,我们去向你祖母请安,早些回来用膳。”

  南宫玥用力点点头,亲自跑去叫上了南宫昕,和父母一同去了荣安堂。

  向苏氏请了安后,他们回房用过晚膳,南宫玥让意梅取来自己的达音琴,便和南宫穆一同去了花园。南宫昕嚷嚷着也想去,被林氏用新做的点心哄了下来。

  夜空月光高照,父女俩刚走进花园,就听到小竹林的方向传来了幽幽的吟诗声:“……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纤细的女子穿着一身月牙色绣粉梅衣衫正背对着他们站在小竹林边,缓缓吟诗。她的身影如袅娜春花,于风中摇曳,迷乱人眼。

  南宫玥一眼便瞧出,在那里故作风雅吟诗的是苏卿萍,她好心情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微微垂下的睫毛掩盖着眼中的恨意。

  背对他们的苏卿萍突然噤声,“惊讶”地回过头,面上染上一层霞红,娇怯地望了南宫穆一眼,“二表哥,你和玥姐儿何时在这里的?”

  “才刚到。”南宫穆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疏离地说道,“倒是我们父女俩打扰表妹的兴致了。”

  “表哥你这么说让萍儿如何自处。”苏卿萍像是没有看到南宫玥,她张合了几下嘴巴,装作大着胆子问道,“二表哥,萍儿最近想学作诗,却是没什么头绪,因而便想着身临其境也许会有些灵感。二表哥可否指点一二?”

  南宫穆有些不耐,但言行间依然是一派世家子弟的君子风范,说道:“这做诗……一讲灵感,二来,需多读些诗,领会那些名家的遣词与意境才是。”

  “多谢二表哥指点。”苏卿萍只觉得南宫穆对自己如此耐心,想必也觉得自己是可教之才,说不准还因为自己的好学对自己心生了好感。于是她越发娇羞,“萍儿一定不辜负二表哥的心意,回去会多看些诗书的!”

  南宫穆只觉这萍表妹,不仅履有行事不妥之处,就连观言知意都做不到,也不知这苏家是如何教养的。

  南宫玥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快,娇纵地说道:“爹爹,你不是来教我弹琴吗?”

  “是爹爹的错,爹爹给你赔不是。”南宫穆耐心地哄着女儿,又向苏卿萍拱了拱手,说道,“男女有别,既然表妹在这里吟诗,那我就带着玥姐儿去别的地方习琴了。”他向南宫玥招了招手,两人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苏卿萍心里十分恼火,这大晚上的,为了显得娇弱可人,她特意穿了这么一身单薄的衣裳,冻得瑟瑟发抖地在花园里等了半天,结果没和南宫穆说上几句,居然被南宫玥一句话叫走了。苏卿萍越想越不甘心,冷哼了一声,恨恨地咬牙道,“等我进了门,看我怎么收拾你!”

  南宫穆的兴致并没有被这莫名出现的苏卿萍所打扰,他带着南宫玥去了惊蛰居的院子。一个耐心地教,一个耐心地学,足足练了近一个时辰,才意犹未尽地回了浅云院,一家人吃过了林氏亲自做的春椿饼,便各自回房休息。

  洗漱后,南宫玥坐在床边,让意梅为她擦干一头秀发。

  苏卿萍会出现在花园,绝对不会只是单纯的偶遇,而是刻意地想要营造出“月下偶遇”,莫非……她通过什么人打探到了父亲的日常行踪?

  指节轻轻的敲击着梳妆台的台面,南宫玥沉思着:二房里能得知父亲行踪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母亲和哥哥定然不可能,剩下的就只有有父亲的随行小厮墨砚和两个一等丫鬟,以及父亲的奶娘。到底是谁吐露给了苏卿萍呢?

  这件事若是不查清楚,她寝食难安!

  “鹊儿。”

  鹊儿正守在门外,一听南宫玥叫唤,连忙进来,福身道:“三姑娘,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的?”

  “我怀疑爹爹那里有些不妥!”南宫玥面对着梳妆镜,头也不回地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爹爹身边可能有人被苏卿萍收买了。”

  鹊儿一怔,小心翼翼地说道:“三姑娘的意思是……”

  南宫玥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道:“爹爹的身边不需要这等背主之人。”

  鹊儿明白了她的意思,忙说道:“三姑娘您放心,奴婢一定会把那人给揪出来的。”

  “这事就交给你了。”南宫玥嘱咐了两句之后,挥手让她退下。

  意梅仔细地为她擦干了秀发,服侍她歇下后,放下床帘,这才悄悄地退了下来。

  南宫玥闭上眼睛,前世的苏卿萍高傲地进了二房的门,最终导致了娘亲的疯癫和早逝,她也因此一直都无法原谅爹爹。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却亲眼看着爹爹对苏卿萍的任何示好,都不加以辞色,甚至还有些不耐和厌烦。南宫玥相信,这一点自己绝不会看错,所以,前世到底还发生了什么呢?

  南宫玥揉了揉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入睡。

  这一觉她睡得很不安稳,以至于早上醒来的时候,也是哈欠连连。

  但她也算是想明白了,不管前世发生了什么,既然命运让她得以重生,那所有的一切,她都不会让它再发生!

  南宫玥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和哥哥南宫昕一起,开开心心地跟着父亲南宫穆学习骑射。

  而鹊儿所打探到的消息也源源不断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时间很快就到了六月二十四,过了这一日,南宫玥就年满十一岁了。

  府中公子姑娘们的生辰,一般是各房自己过的,但由于南宫玥新近得封县主,在苏氏的要求下,赵氏特意为她准备了丰盛的生辰宴。

  宴席摆在了花厅里,虽只是家宴,但也十分隆重。

  林氏给南宫玥准备了新衣,那是一袭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外罩一件细纹罗纱比甲。发间上戴上几朵芙蓉珠花,耳上坠着金累丝嵌宝石叶形耳坠,手上则戴上了一对皇后赏赐的白玉雕绞丝纹手镯。

  林氏看着盛装打扮的女儿,不由面露骄傲:“我的玥姐儿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我的妹妹当然是最好看了!”南宫昕不甘寂寞地插嘴道。

  林氏的目光中带着怜惜,她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那襁褓里粉雕玉琢的一团,转眼间,女儿就已经十一岁了,也到了快要说人家的年纪……过些日子也该开始为她准备嫁妆了。

  想到这里,林氏的心里充满了不舍,好像女儿随时都会嫁出去一样。

  “娘亲?”

  林氏回过神来,就见儿子女儿都瞪大了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让她心里软软的。她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发说道:“我们走吧。”

  不多时,南宫穆从御林院里回来了,一家四口一同去了花厅。

  其他几房的人也陆续到了,最后苏氏坐在软轿上,由婆子们抬着过来。

  一番见礼,苏氏坐上了主位上,其他人也一一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见南宫玥难得一身盛装打扮,南宫琤不禁赞叹道:“玥姐儿今天可真漂亮。”

  南宫玥得体地应道:“大姐姐过奖了。”

  “妹妹漂亮,漂亮!”南宫昕在一旁拍手称赞,“像天上的小仙女似的。”

  南宫玥抿嘴一笑:“哥哥,你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吧。”

  “哪有夸张了!”南宫琳在一旁酸溜溜道,“如今三姐姐可是堂堂县主之尊,与我们这些个凡夫俗子相比,岂不就是天上的仙女了?”

  南宫玥目光如电般落在了南宫琳的身上,似笑非笑地说道:“既如此,怎不见四妹妹向我这个堂堂正二品县主行敬拜之礼呢。”

  南宫琳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苏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南宫琳缩了缩脖子,噤声不语。

  赵氏好歹也是世家宗妇,在这等场合,自然不会表现出丝毫不妥来,打着圆场说道:“玥姐儿虽是皇家的县主,可也是我们南宫家的姑娘,南宫家这一辈,现在也就你们姐妹四个,你们从小就关系和乐,可不能因为玥姐儿得了县主之封就疏远了。”

  “谨遵母亲教诲。”

  “谨遵大伯母教诲。”

  四个姑娘一同起身,向赵氏福了福,这才坐下。

  “今儿是我们玥姐儿的生辰……”苏氏慈爱的看着她,对于这个给南宫家带来荣耀的孙女,苏氏是越看越喜欢,“这是祖母送你生辰礼物!”

  伺候在苏氏身后的丫鬟捧上了一支白玉镂空花鸟掩鬓,它玉质上好,雕工精致,显然价值不菲。南宫玥忙双手接过,行礼道:“玥儿谢过祖母。”

  苏氏起了头,跟着大伯南宫秦送了她一块墨,大伯母赵氏送了她一对玉兔捣药耳坠,再来便是父亲南宫穆送上了一本诗集的孤本——《漱玉集》,顿时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

  这金银首饰易得,珍贵的孤本却是万金难求。

  这《漱玉集》可是百年前名动天下文人的女诗人宋玉瓷的诗集,而且还是她亲手书写的孤本。

  宋玉瓷一生写了诗词无数,作有多本诗词集。后由于战乱的缘故,很多诗词都被埋没在时代的长河里。王都里的贵女才女多喜欢宋玉瓷,喜欢她早期清丽的文风,很少有人喜欢她在经历了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之后,晚年发出的哀戚之声。而《漱玉集》就是她晚年诗词的合集,由她自己亲手撰写成集。何其珍贵!

  能收到这样的孤本,南宫玥自然是欣喜若狂,忙道:“谢谢爹爹。”她一双眼睛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跟着,林氏、三房、四房的长辈也一一送了礼物……等轮到南宫昕的时候,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轮到我了吧?这下轮到我了吧。”

  南宫玥笑着对南宫昕伸出了双手,调皮地说道:“哥哥,还不把你的礼物拿过来。”

  南宫昕得意洋洋地拿出一个木匣子交给了南宫玥,“这就是我的礼物!快打开快打开!”看他的样子,简直恨不得替南宫玥打开匣子。

  南宫玥故意慢慢地打开了木匣子,匣子中并不是什么珍贵的珠宝首饰,也不是什么笔墨纸砚之类的,而是一个小巧的木雕。

  南宫玥笑眯眯地拿起木雕,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木雕的做工虽不是很精致,却栩栩如生,显然是花了一番功夫。

  木雕刻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娃手里抱着一只小白猫,坐在一条大黑狗上。

  “是我,还有小白和大黑啊。”南宫玥爱不释就地拿着木雕,抬眼向着南宫昕看去,却见南宫昕一脸紧张地看着她说道:“是啊,妹妹喜欢吗?”说着,他还无意识地摩擦了两下双手。

  南宫玥眼尖地注意到南宫昕的手指上有几道细细的伤痕,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喜欢,我很喜欢呢,谢谢哥哥!”这是哥哥亲手雕给她的,她哪有不喜欢的!

  接下来,姐妹们一一送上自己的礼物,大多是些荷包,绢花之物,就连柳清青也送上了亲手做的香囊,南宫玥全都含笑着一一收下。

  最后又轮到了苏卿萍,只见她面露难色,磨蹭了半天,这为难的样子,让众人都有些疑惑,以为她是忘了准备礼物。

  正当赵氏想要把场面圆过去的时候,就见苏卿萍腼腆地取出了一本诗集。

  众人皆是一怔,一瞬间,这个花厅悄无声息。

  南宫玥的脸上已无半点笑容,目光凛冽的如寒冬的冰雪。

  苏卿萍的生辰礼是一本诗集,是一本宋玉瓷年轻时的诗集——《春生集》!这本《春生集》并非宋玉瓷手书,而是市面上常见的印刷本,因而算不上珍贵。

  只是,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实在是太巧了。上次我和玥姐儿送了相似的寿礼给姑母,没想到这次居然又和二表哥一样选了宋玉瓷的诗集送给玥姐儿。”说到这里,苏卿萍偷偷看向南宫穆,心中如小鹿乱窜,不能自己。“只不过,我这本《春生集》虽是前朝留下的首次印刷本,却不像二表哥这本由宋玉瓷亲自手书的孤品那般珍贵。”

  南宫穆淡淡地说道:“没想到表妹跟玥姐儿一样都喜欢宋玉瓷。”

  苏卿萍面露娇羞,一双明眸恍若盈盈春水,眼波涟涟,含着娇怯偷偷望了南宫穆一眼。

  “谢谢萍表姑。”

  南宫玥福了福身,一脸欢喜地接过了《春生集》,也不顾还在席面上,就爱不释手地翻了起来。刚翻了两页,她突然“啊”地惊叫了一声,手中的《春生集》落在了地上。

  众人都是循声看去,只见南宫玥整个人呆住了,晶莹的泪珠不住地在眼眶里打着滚。

  “玥姐儿!”

  周围的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坐在南宫玥左侧的南宫琤低身捡起了那本《春生集》,刚要递回给南宫玥,她忽然脸色大变,像拿着什么脏东西似的,把手中的诗集用力扔了出去。

  自己费心挑选的礼物竟然被如此对待!苏卿萍的怒火腾腾地冒了起来,她的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一双美目怯怯地看着南宫穆。

  但是南宫穆并没有理会她,而是面色微沉地盯着地上,苏卿萍有些奇怪,循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只见那本被扔出去的《春生集》正书页散开的落了一地,夹杂在其中的,赫然是几张春宫图!

  席间的姑娘们纷纷掩目,不敢去看,林氏则紧搂着受到惊吓的女儿,愤怒地看向苏卿萍,口中冷声喝道:“萍表妹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苏卿萍一脸惊疑,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花容失色地说道,“我不知道……这不是我送的!”

  “这不是你送的?”林氏的脸上不见素日的温婉,厉声道,“这难道不是夹《春生集》里的吗?你到底安的什么心,竟然送这种东西给、给……”

  如果玥姐儿不是在席间翻看,而是带回了房间,这些被夹在诗集中的春宫图一旦被在一个未出闺的姑娘屋里发现,这简直不给女儿活路!

  苏卿萍忙不迭地辩解道:“二表嫂,这真和我无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

  “和你无关?”林氏气极反笑道,“这东西是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玥姐儿的,玥姐儿又是在我们面前打开的。你说这与你无关,难道它是凭空出现的不成?”

  “我……”

  一想到自家女儿刚刚也看到这等脏东西,赵氏就气不打一处来,绵里藏针地说道:“萍表妹,你一个还未出阁的大家姑娘,居然会喜欢这种东西。”

  苏卿萍哽住了,有哪个大家闺秀会喜欢“春宫图”?!赵氏这话不但坐实了这春宫图是她的,还字里话外地在坏她名节。

  “萍表姑。”南宫玥从林氏的怀里抬起头来,她的眼中还带着眼泪,双目一片迷离地说道,“玥儿知道你还在为上次的事情怪玥儿,可是,那天爹爹已经答应了玥儿要教玥儿弹琴……”

  这话一出,在座之人的脸上都露出古怪的神色,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苏卿萍的身上。

  苏卿萍万没有想到这南宫玥居然当着如此多人的面把那晚的事情说出来,一时气急,脱口而出道:“玥姐儿,你当着长辈的面,太放肆了!今日我……”

  “萍表妹。”林氏冷言打断她的话说道,“我家玥姐儿的祖母双亲以及兄长俱在,容不得你一个表姑来教训她!”

  “够了!”一直沉默地坐在上首的苏氏终于开口了,目光沉沉地看着南宫玥,声音里没有半点波动,“玥姐儿,你来说说,上次到底是什么事?”

  “祖母……”

  “母亲,还是儿子来说吧。”南宫穆站起身来,这种时候,身为一个男人,怎么能让自己的女儿和妻子出面呢。就见他看也不看苏卿萍,直言说道,“那日晚膳后,我带着玥姐儿去花园习琴,恰巧遇到了萍表妹在小竹林吟诗,萍表妹想学作诗,就让儿子指点其一二,但男女毕竟有别,又是在夜里,到底不便,儿子便未曾答应。”

  这一番话可比南宫玥刚刚的那些含糊说辞清晰多了,但也更惹人遐想。

  夜晚……

  偶遇……

  吟诗……

  “孤男寡女”……

  单单这几个词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了。

  苏卿萍的无耻气得林氏脸都红了,胸口不住地起伏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苏氏的脸色也不好看,沉着脸喝道:“萍姐儿!”

  “姑母……”苏卿萍完全没想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一时间,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喃喃道,“那日萍儿也不知二表哥会去花园,二表哥才学出众,萍儿一时起了让二表哥指点两句的念头,并没有多想……”

  “母亲!”赵氏终于忍不住了,“媳妇看萍表妹的病还没有好全,不如……”这苏卿萍先是闹出了“怀孕”的丑事,现在又如此不知羞耻,谁知道今后还会惹出什么事端来。自己可是有女儿的,怎能让她败坏了南宫府的名声?!还不如打发到庄子里去自生自灭算了!

  苏氏缓缓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她自然明白赵氏的意思,可是……

  “姑母,您相信萍儿,萍儿真的……萍儿真的是无辜的啊,姑母!”苏卿萍跪了下来,泪眼汪汪地说道,“萍儿一直谨遵姑母的教诲,从不敢堕了苏家的名声!姑母您一定要相信萍儿啊……”

  苏家的名声……苏氏心中一凛,目光如闪电般投向赵氏,心想:萍姐儿可是苏家的嫡长女,自己的嫡亲侄女,这赵氏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他们苏家不会教养姑娘吗?

  苏氏的目光和声音都缓了下来,道:“萍姐儿,姑母知道你好学,可也不能不知时辰、地点地去打扰你二表哥。”

  苏氏这席话算是为苏卿萍的行为定了性:好学!这好学总比不知廉耻勾引表哥来得好听多了……

  “是……姑母。”眼见一提到苏家名声,苏氏立刻维护了自己,苏卿萍松了一口气,忙应道,“萍儿以后不会了。”

  赵氏不满,正要开口,就收到苏氏冷冷的一瞥。赵氏又气又恼,碍于孝道,也只能把话吞了下去。

  但是,她吞得下去,有人却吞不下去,就听南宫穆冷冷地说道:“母亲,难道玥姐儿的名声就能白白被糟蹋了吗?!”

  月夜“私会”能够含混过去,但这春宫图,可明明摆在眼前的。

  南宫穆心里越想越气,不容置疑地说道:“这件事,母亲必须得给儿子一个交代!”

  眼见亲生儿子如此忤逆自己,苏氏气极道:“老二!”

  “母亲。”这时,南宫秦也开口了,他也算是了解苏氏的性子,耐着性子说道,“玥姐儿乃是皇上亲封的二品县主。无论这……这东西是否和萍表妹有关,但现在确确实实是从萍表妹的手里拿出来的。皇家的尊严可不容任何玷污。”

  闻言,苏氏也冷静了下来,是啊……县主,这玥姐儿可是堂堂县主。这春宫图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根本含混不过去。

  这萍姐儿做事实在太没有分寸了!

  苏卿萍察言观色,暗叫不妙,忙无辜地说道:“姑母,都是萍儿的错,萍儿买来这《春生集》后,没来得及翻看,就送给了玥姐儿,都是萍儿太疏忽了……请姑母责罚!”到了这种地步,苏卿萍明白自己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便果断地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书商,自己只担了一个小小的“失察”之罪。

  “萍姐儿,你确实太疏忽了。”苏氏叹了口气说道,“念你确实不知,就罚你每天午后来小佛堂跪拜抄经两个时辰。”见儿子媳妇皆是目露不满之色,苏氏自知罚的有些轻了,只能又补充道,“除此以外,以后你若无事,就别出你的院子了。”

  这不就是变相的禁足吗?苏卿萍一下就傻眼了……但是苏氏已经不容反驳地挥了挥手,苏卿萍只能忍下了。

  有了这一段插曲,生辰宴变得索然无味,草草而终。

  林氏觉得有些亏欠女儿,待回了浅云院后又亲手为她煮了长寿面,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完后,南宫昕和南宫玥才各自回房。

  南宫玥并不在乎苏氏特意为自己准备的生辰宴,但利用这个机会让苏卿萍吃个不大不小的亏,还是非常值得的。

  在那夜的“偶遇”之后,她让鹊儿去打听到底是谁在帮助苏卿萍传消息,而结果却让她有些意外。原来苏卿萍竟然让自己的丫鬟六容特意去接近了爹爹的小厮墨砚,并明里暗里从他嘴里套出了爹爹的行踪。

  查到了这一点后,南宫玥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耐心地等着这个好机会。

  也多亏了官语白给她找来的百合和百卉,有这两个功夫出色的丫鬟出马,把几副春宫图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春生集》中,实在是太简单。

  所有的一切,就等着今天这个日子!

  经过此番,苏卿萍对父亲的阴暗用心已是昭然若揭,这个府里,除了苏氏外,她恐怕谁也依靠不上了。

  南宫玥抿唇一笑,她相信苏卿萍绝不可能就此安分下来,而她也同样不会轻易收手!

  前世今生的账,这一次,她会一并讨回来!

  此时,夜已经深了,月色朦胧,只余下那清脆的虫鸣间断地响起。

  南宫玥心情大好,正打算对月弹琴一曲,却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喵——呜!”

  南宫玥皱了皱眉,小白的叫声一般都是慵懒而傲娇的,只有当它气得抓毛的时候,才会发出如此的惨叫。

  “小白!”

  南宫玥一边叫它的名字,一边从窗口微微探出头,却一眼先看到了百卉,百卉的表情很是僵硬、微妙……南宫玥正要问她出了何事,却见百卉身后一个白衣少年自她视野的死角走出,手中抱着一只白猫,银纱般的月光,翩翩的少年,雪球般的白猫,本来可称得上是一幅意境尚可的月下戏猫图,偏偏那只白猫非常的不配合,死命地在少年手中挣扎着,恨不得往少年如玉般的脸庞狠狠地挠上一爪子……偏偏白衣少年可不是什么荏弱的少女,无论小猫怎么与他殊死搏斗,也无法脱身。

  百卉声调略显生硬地禀告道:“三姑娘,萧世子来了……”直到现在,百卉终于肯定去年打晕自己和百合的肯定就是这个萧世子!……这个萧世子到底是该说他名副其实,还是名不副实好呢?传言,镇南王府的世子爷萧奕纨绔嚣张,毫无乃父之风,如今看来,这纨绔是真,若非纨绔子弟,又有哪个世家公子会在半夜暗访一个姑娘的闺房!可是……

  从没听人提过他的武功竟如此高深莫测!

  这传言显然也不能尽信!

  百卉只与妹妹百合提过萧世子的事,也曾纠结是否该把此事禀告公子……但最后两姐妹还是决定避而不说。毕竟,现在她们的主子是三姑娘!

  眨眼间,百卉已经是心思百转,南宫玥却是不知,她的注意力都摆在萧奕身上,不由眉头一蹙,心想:他怎么来了?

  南宫玥挥了挥手手,示意百卉先下去吧,跟着道:“你怎么来了?”她的目光在萧奕之前受伤的左肩上停留了一下,心道:看来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

  “我当然……”萧奕正要献宝,突然想到了什么,语调一转,可怜兮兮地埋怨道,“臭丫头,你这个大夫也当得太不称职了!都两个多月了,也没想到来给我复诊一下!”

  “……”南宫玥无语地看着他,萧奕在春猎时的伤势确实颇为严重,但那是外伤,只要当时伤口处理得当,稳定了伤势,接下来缓缓养着便是,更何况,皇帝对他的伤势如此紧张,特意派了吴太医时时跟进,又哪里轮得到她。

  不过,南宫玥并没有与他争辩,只是说:“伸出左腕来。”

  言下之意是要帮他探脉。

  萧奕立时笑了,乐滋滋地把手腕放在窗框上。

  他这一个动作,终于让小白找到机会挣脱萧奕的桎梏,只见它轻盈地跃过窗户,优雅地落在南宫玥的裙角边,悄无声息。

  “喵呜。”它撒娇地蹭了蹭南宫玥,仰头用碧绿的猫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在告状一般。

  萧奕不由暗暗地瞪了小白一眼,心里酸溜溜的,而南宫玥却是暗暗好笑,突然觉得这一人一猫有几分相似。

  南宫玥把三根手指搭在萧奕的腕上,在萧奕看不到的角度满意地微勾嘴角。他的脉象蓬勃有力,果然是十几岁的少年,兼之他是练武之人,身体的素质极好,这两个多月已经恢复了八九成了。

  南宫玥很快收回了手,却是故意地摇了摇头,叹道:“不妙!不妙啊!”

  萧奕自然是知道自己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见南宫玥如此说,先愣了一下,跟着眼珠滴溜溜一转,笑嘻嘻地顺势说:“臭丫头,既然我的伤势如此不妙,那我每天晚上都来找你,你来帮我治,可好?”

  南宫玥本来想吓吓他,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反应,嘴角微微抽搐。

  这个纨绔还真是以气死人不偿命为己任!

  她越想越气,愤愤地指着萧奕的鼻子,对着脚边的小白道:“小白,给我咬他!”

  “喵呜——”

  小白听懂了自己的名字,萌萌地看向主人,又蹭了蹭主人,动作可爱极了……

  一瞬间,四周悄无声息,连虫子仿佛都感觉到那种尴尬的气氛,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萧奕差点笑了出来,第一次觉得这只蠢猫还不算太讨人厌,也许自己下次来可以给它带点小鱼干当零嘴。

  眼看着南宫玥气闷,萧奕忙安抚道:“臭丫头,今日是你十一岁生辰,我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绝对是价值千金,你一定会喜欢!”

  “这么大手笔?”南宫玥随口道,并没有当真。这镇南王为一方藩王,确是富可敌国,可是萧奕还只是个世子,而且是一个不受父王待见的世子,虽然有皇帝的赏赐,可大部分都是只能自用,不能随便转送他人或者变卖的物件,以她所知,萧奕这个世子的手头恐怕还没她这个姑娘家宽裕。

  “臭丫头,你不相信?”萧奕不服气地把脸凑了过来,故意压低声音,却掩不住炫耀地说道,“臭丫头,告诉你一个秘密!原来祖父他不但把程昱他们留给了我,还给我准备了不少好东西,那些铺子什么的且不提,最重要的是其中居然还有两条矿脉。”这矿脉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说它是会下金蛋的母鸡也不为过!

  南宫玥眉头微微一蹙,一种莫名的忧虑浮现在心头,而萧奕还毫无所觉,滔滔不绝道:“臭丫头,我现在可说是富可敌国了,你要是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他挺了挺胸膛,得意洋洋。

  南宫玥感觉越发不对了。前世的萧奕,没有祖父留下的帮手,更没有这笔巨大的钱财,也许就是这样,才造就了他坚韧的心性,成为了那个可以覆雨翻云的杀神,可是今生,由于自己的存在,萧奕的命运已经发生改变……若是因此,最后反而让萧奕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二世祖,那么自己究竟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呢?

  南宫玥半垂眼帘,眸中有些复杂。等她抬眼时,她已经换了一副表情,崇拜地叹道:“老镇南王果然是英明神武,文韬武略,足智多谋,有先见之明,难怪能助先帝打下这片大好山河!只可惜我没早生二十年,否则就有机会见见他老人家!”

  萧奕起初还连连点头,颇有种引以为豪的感觉,可是南宫玥越说,他越觉得好像有些怪怪的……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抿了抿嘴,语调有些生硬地说道:“臭丫头,你是觉得我不如我祖父吗?”

  南宫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无辜地说道:“你可不要冤枉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萧奕好一会儿没说话,在南宫玥几乎要以为他气得要甩袖走人的时候,却听他道:“臭丫头,我们打个赌吧?”没等南宫玥回答,他就继续道,“就算不依靠祖父留下的钱财,我也可以在一年内赚到一万两黄金,你信是不信?”他一脸自信地看着南宫玥,明亮的眼睛仿佛在发光。

  南宫玥不由失笑,随口道:“那我就拭目以待!”

  “臭丫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萧奕毫无预警地出手,轻轻拍了拍南宫玥的发顶,然后转身打算走人……可是才转过身,他又想到了什么,又转了回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雕有莲花纹的檀木盒,放在窗框上,“差点忘了,臭丫头,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说完,他潇洒地大步离去。

  南宫玥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后,这才低首看向那个檀木盒,打开一看,这才发现里面放着一本书,纸张发黄,看上去年代很是久远了。

  南宫玥翻看了几页,怔住了,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久久,她才抬眼再次朝萧奕离开的方向看去,他送她的生辰礼物竟然是失传已久的《拾草医经》!

  这《拾草医经》对普通人而言不过是废纸,但是对她这个医者而言,却如同最珍贵的宝典。《拾草医经》乃三百年前的神医九药老人所写的手记,记录了他多年行医的心得与许多秘方,

  只可惜,九药老人的弟子为了师傅的手记,心生歹念,竟暗算了自己的师傅,而《拾草医经》也因此下落不明……

  没想到三百年后的现在,竟会在萧奕的手中,还送给了自己!

  这送一份贵重的礼物容易,送一份合对方心意的礼物却不容易!萧奕说得没错,对她而言,这份礼确是价值千金!

  南宫玥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不止是南宫玥的心情波澜起伏,萧奕的心情其实也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和自信。

  赚钱,说来容易,但其实也没那么容易!

  他自出生起,便是堂堂的镇南王世子,就算是父王不喜爱他,可是小方氏为了捧杀他,自小都是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对他来说,金银之物来得太过容易,便从没放在心上……直到此刻!

  萧奕在无人的街道上飞快地奔驰着,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凉凉的夜风吹拂着他的脸颊,却无法让他的心平静下来。

  可恶!

  他知道臭丫头说得没错,他确实不如祖父!祖父出生寒门,却助先帝打下天下,得世袭亲王之位,可是自己呢?自己有什么?

  如果没有祖父……什么都没有自己,又如何与小方氏,甚至是与父王斗?

  萧奕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深吸一口气,很快冷静了下来,心里有了一点想法。他首先该想的是自己到底拥有什么,这些又能给自己什么样的帮助……

  他若有所思地笑了,大步朝镇南王府走去。

  这一晚,萧奕睡得很是香甜,天一亮,他就起了身,唤来竹子吩咐了几句后,就去练功房晨练了。

  练了两个时辰功夫,又沐浴,并用了早膳后,萧奕去了王都最有名的酒楼——归云阁。

  这归云阁在王都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乃是当今皇帝的皇叔顺王爷所建,一建成,便是这王都中最富丽堂皇的酒楼,因着顺王爷的身份,这酒楼很快便成为王都中的皇宫贵族、朝廷官员以及世家子弟最喜爱的场所之一。

  即便里面的酒菜价格不菲,仍旧是一位难求!

  这一天,整座归元阁都被人包了场,二楼的雅座中,几名乐师奏响丝竹之音,四名绝色的舞娘翩翩起舞,穿着一色服饰的俊俏童子训练有素地为每一位客人奉上美酒美食,甚至是器皿,都精致得不可思议。

  一个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慵懒地坐在酒桌旁,饮着美酒,赏着乐舞,时不时地交头接耳。

  坐在主座上的田连赫看着朋友们如痴如醉的模样,心里不由沾沾自喜,自己这次花了大价钱包下这归元阁实在是太明智了。

  他执杯欲饮,一个轻佻的声音随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雅座的入口:“小赫赫,你什么时候回王都了,请了这么多朋友来归元阁玩,居然也不叫上我!该怎么罚你才好?”

  来人正是萧奕。

  这田连赫是镇北将军府的嫡出三公子,自从萧奕来到王都后,就经常与田连赫等人厮混在一起,直到年初田连赫出门游历,近日才刚刚回到王都。

  周围的乐师仍旧不受任何影响地继续奏着清扬宛转的乐声,原本喧哗的酒桌却突然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来人身上。

  田连赫右手边的一位公子哥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这归元阁也太不像话了,居然什么样的货色都放……”

  “李兄,你喝醉了!”田连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对着身后的随身护卫道,“元武,还不扶李公子下去休息!”他的语气有些强硬,完全不给李公子反应的机会,而那护卫元武还真的就一手捞起李公子,强势地把他带了下去……

  一旁的其他公子也都没有出声,心里只觉得这李公子真是太没眼色了,居然连这一位混世大魔王都不认识!虽然他初来乍到,不认识人也算情有可原,可是没搞清楚对方是谁,就开嘴炮,就是蠢了!以后遇上此人,要避开才是!

  可怜的李公子根本还不知道,自己才到王都,就已经臭名远扬,被排除在这些王公贵族的公子圈以外了。

  田连赫先做了个手势示意乐师暂停乐声,跟着笑眯眯地举起酒杯,又道:“确是我的错,我自罚三杯。”他豪爽地连饮三杯,然后将酒杯朝下,表示已经滴酒不剩。

  田连赫把酒杯放在桌上后,大步上前走到萧奕跟前,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不是我不请你,是我听说你最近在养伤,陛下对你的伤势更是甚为关心,我怎么敢请你来喝酒呢?本来想过几日再去拜访,这下倒好,你自己来了!快过来坐下,我们一起喝几杯!”

  其他几个公子哥也都站起身来,纷纷道:“就是啊,大哥,我们也是不敢打扰你养伤!”

  “今天难得的大好机会,我们不醉不归!”

  “……”

  镇南王世子萧奕在王都的纨绔圈,绝对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嚣张任性,为所欲为,行事完全只凭自己的好恶,谁的面子也不给,刚到王都之时,自然也得罪了不少人。几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哪里受过这种气,暗暗地勾结在一起,想要好好教训他一番……可谁知,没把萧奕打趴下,他们却都被打趴下了,还差点被扒光衣服挂在城门口。

  经此一役,这些公子哥彻底服气了!萧奕的武力值已经逆天,跟他作对分明就是讨打!

  这些公子哥可不知道什么是武威不能屈,能屈能伸地集体讨饶,不管年龄大小,都认了萧奕做大哥,从此在纨绔圈,萧奕就成了大魔王级别的角色!

  萧奕环视周围半圈,视线定在唯一还坐在那里喝酒的陈渠英身上,眸光一闪,没好气地说道:“陈渠英,你爹不是让你去国子监读书了吗?你居然敢逃学在这里躲懒!”

  陈渠英饮了半杯酒,笑嘻嘻地说道:“阿奕,你还真是孤陋寡闻,国子监半个月也休息一天的好不好!”这些人中,大概也只有和萧奕关系最好的陈渠英敢唤萧奕一声阿奕,还如此随意地与他说话了。

  原本坐在陈渠英旁边的一位瘦公子赶忙避到一旁,谄媚地说道:“大哥,您到这边坐!”还殷勤地帮萧奕把椅子拉到了合适的位置。

  萧奕也不与他客气,大喇喇地坐了下来,随意地对众人道:“你们都站着干嘛?都坐啊。”

  其他人这才坐了下来,一个个都是正襟危坐,跟之前休闲随意的样子大不相同。

  萧奕自然看来出来,却也不在意,开门见山道:“今天我有事请大家帮忙。”

  帮忙?众人一时有些傻眼了,简直怀疑他们的耳朵是不是幻听了,不由面面相觑。

  顿了顿后,萧奕继续道:“我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到大笔的银子!”

  众人越发怀疑自己是不在做白日梦,有的人甚至暗暗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谁人不知镇南王府富可敌国,连当今皇帝都眼红,萧奕身为镇南王府的继承人,正儿八经的世子爷,竟然要自己去赚钱?

  他,该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不过他们也只敢心里想想,却是没一个人敢问出口的。刚刚给他让座的那个瘦公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哥,你是不是最近手头紧,小弟身上还有几千两银子……”

  他这一说,其他人争先恐后地也忙道:“大哥,小弟虽然家里管得紧,但五百两还是拿得出的。”

  “大哥,我这里有一千两,您尽管拿去用!”

  “……”

  且不说他们内心到底是不是在滴血,但表面上一个个都表现得十分仗义。

  萧奕满意地点了点头,跟着对某个服侍的童子道:“你去取笔墨来。”

  “是,公子。”童子应声后,立刻退下了。

  众人又是交换了一个眼神,以为萧奕是要写欠条,田连赫第一个说道:“大哥,不用这么麻烦了吧,我们还信不过你吗?”

  萧奕摇了摇手指道:“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是合伙做生意!这谁投入多少一定要记录下来,将来才好分红!”

  合伙做生意?分红?众人再次傻眼了,他不是找他们借钱吗?怎么变成合伙做生意了?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若是生意失败,那钱可就打了水漂啊!

  众人又一阵肉疼。田连赫小心翼翼地问:“大哥,您怎么会突然想到拉我们入伙做生意啊?”

  萧奕还没回答,倒是陈渠英转着手中的白瓷杯突然道:“阿奕,你不会又与人打赌了吧?”

  他这么一说,那些公子哥都是恍然大悟,萧奕喜欢打赌这个嗜好在圈子里也是有名的,就连他们也被迫与他打过好几次赌。众人都是崇拜地看着陈渠英,觉得果然还是他最懂大哥的心意。

  萧奕点了点头,“我与人打赌,要在一年内赚到一万两黄金!但是不能借助镇南王府的力量……”

  一万两黄金!?

  众人惊得下巴差点都掉了下来,四周悄然无声。这一万两黄金,那可是一笔超乎他们想象的巨款,恐怕是他们的家族都不一定能拿出如此数目!

  短暂的震惊后,他们又觉得理所当然,以萧奕的脾气,与人打如此的赌约,一点也不稀奇,或者说这才符合他随心所欲的个性。

  只是……

  为什么偏偏要用他们的钱去打赌啊!

  这些没怎么受过挫折的公子哥们心里哀嚎不已,可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一分,唯恐被这大魔王给记恨上了!

  待童子拿来笔墨,由陈渠英执笔,记下了每个人的名字和银两,然后又让他们画押为凭,萧奕留一份,其他人也各留一份。

  萧奕是满足了,而其他人再无心情喝酒听曲,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走了,心里把做东的田连赫都迁怒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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